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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的經驗,有可能發生在一切人身上。他從我的肯定中得到了極大的寬慰。由此他一定領悟到了:既然他的遊戲似的祈禱能引起別人的注意,並由這注意滿足了自己的需要(即意識自身的存在),他的方式也就有了合理性。雖然這仍然減輕不了他的來自宗教感的內疚與對自己的厭惡。
祈禱者與我之間的關係是種猶豫不決而又十分矛盾的關係。在教堂裡,我幾次下決心要走上去讓祈禱者對自己那種誇張的表演作出解釋,卻總是因為猶豫不決錯過了機會。祈禱者的態度更曖昧,他似乎是在逃避我,同時又十分渴望我與他談話。我經過長久的拿不定主意的階段之後,終於不顧一切地捉住了他;而他做出要逃脫的樣子,又好像巴不得這事發生。他說他擔心我要折磨他(是否這種折磨正是他所渴望的?)。他完全知道我是知情者。我在好奇心的驅動下,果然開始了對他的提問折磨。他面對我的逼迫(這種逼迫不是他所願意的嗎?),哭泣起來,說出了內心深重的痛苦。
祈禱者和我一樣,既不屬於虔誠的教徒也不屬於一般人,他的存在不能命名也不能歸類。他說他祈禱是為了從旁觀的人們的反應中找樂趣,又說是為了讓自己的影子偶爾投在祭壇上,最後他說祈禱是他的一種需要。我把他的這種需要解釋成熱病、暈船、麻風病。我分析說,他是因為處在這種懸空的位置上,無法說出也無法給事物最後命名,內心無比痛苦,才需要經常去教堂進行那種奇特的禱告的。對於他這種與眾不同的禱告方式,我也拿不準自己想要反對還是贊成;只有一點是明確的,那就是我感到好奇,我這種好奇心被他視為希望、安慰和依據。其實對於他那些熱病似的譫語,那期盼的目光我也是無能為力的。首先我不能要求他虔誠(已經太晚),其次我也沒法給他提供真正的依據;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告訴他,我的病同他是一樣的,他所經歷的痛苦我同樣經歷過,一點都不比他少。這就是我們這類人的命運。所以,繼續祈禱吧,我會時刻躲在旁邊,按照他的心願注意地觀看,這是我唯一的樂趣。
我希望祈禱者說出真實感覺,祈禱者希望從我口裡得到依據;我們相互又在暗中監視對方,希望吸引對方;一旦相互面對,又免不了厭惡,不自在,就像脫光了衣服暴露在對方眼裡似的。
我在分析中提到的那棵白楊也是核心問題的象徵。語言總是使祈禱者產生痛苦的虛幻感。祈禱者所能做的,只能是不停地給事物命名,永無止境。重新整理命名的衝動就是內在熱病發作的結果。
現在不難想象祈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