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慮、嫉妒、不安全感、憤恨:我的大腦成了一張白紙,有人正要在上面寫上快樂的訊息。我覺得等到自己的記憶恢復以後,那訊息肯定還會接著寫下去,那時候我就會快樂了。
然而等到記憶真的恢復以後,情況卻並非如此。我首先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地上,那個懸在我身體上方、擋住光線的東西是前門:它被別的瓦礫絆住,懸在離我身體幾英寸遠的地方。不過奇怪的是,後來我發現自己身上從肩膀到膝蓋都是一片青紫,就好像是被它的影子打了似的。頂到我腮幫上的拳頭是門上的瓷把手,它撞掉了我的兩顆牙齒。當然,在那之後,我記起了薩拉和亨利,還有對愛情即將終結的恐懼。
我從門下面爬出來,拍掉身上的塵土。我向地下室裡喊了幾聲,但是裡面沒人。透過被炸壞的門道,我可以看到外面灰色的晨曦,產生了一種從被炸燬的門廳一直向外面延展的空曠感:我意識到,一棵曾經擋住光線的大樹完全不在了——連被炸燬的樹幹的痕跡都沒留下。很遠處,警報員還正拉著防空警報哨。我向樓上走去。第一段樓梯被埋在一尺深的灰土裡,扶手也沒有了,不過用當時的標準來衡量,房屋並未真正嚴重受損:被炸彈炸了個正著的是我們鄰居家。我房間的門開著,我沿著過道走過去時能看到薩拉。她下了床,正趴在地板上——我想是因為害怕的緣故。她看上去年齡小得荒謬,活像一個赤身裸體的孩子。我說:“這顆落得可夠近的。”
她很快轉過頭來,驚恐地望著我。我還不知道自己的睡袍已經撕破,上上下下都沾滿了灰土。我的頭髮也因為落滿灰土而變成了白顏色。我的嘴上和兩頰上都是血。“噢,主啊!”她說,“你還活著。”
“你的口氣聽上去很失望。”
她從地板上爬起來,去找衣服。我告訴她:“現在還不能走,過一會兒肯定就會拉空襲警報解除訊號了。”
“我得走了。”她說。
“兩顆炸彈不會落在同一個地方。”我說。不過此話是脫口而出,說時不假思索,因為這是一種常識,事實經常證明這種常識是錯誤的。
“你受傷了。”
“不過是掉了兩顆牙齒。”
“到這邊來,我給你洗洗臉。”沒等我再次表示異議,她已經穿好衣服——我沒見過哪個女人穿衣服會這麼快。她慢慢地、十分小心地替我洗臉。
“你在樓上幹什麼?”我問。
“祈禱。”
“向誰呢?”
“向任何可能存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