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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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每每都得以康復,康復之後,依舊能走能動,飯量極好,能吃得一海碗羊肉泡饃;依舊天天早起,看晨霧來蓋鎮.日出消散,便慢慢納悶起這天地自然變化的莫測。
今天早晨,門才開啟一條縫,霧便撲進來,一團一團的,像是咕湧而來一群絨嘟嘟的羊羔,也像是鬧騰而來一夥胖乎乎的頑童,他擋不住,也抓不住,一覺得鼻子嗆,就張嘴,張嘴便要打噴嚏,這呼吸氣管的突然關閉,又突然地開啟,響聲是極大的。但院子裡沒有任何反應,東廈房門嚴關著,那是新婚的二貝的臥室,他們不睡土炕,已經文明瞭,做了清漆刷染的有床頭的床,吱吱響了幾下,又復歸靜寂。西院牆下,是竹子搭就的雞棚,一個紅冠耷拉的雄雞,統率著二十三隻溫順的母雞,全歇在那斜棍兒上,黎明的霧朦朧,它們的眼朦朧,但全然未動,保持睡眠後在高枝兒上的平衡,是它們聰明過人的本領。只有門樓旁葡萄架下的包穀稈兒,被風吹了一夜,葉子散的散去,聚的聚起,又被霜殺蔫了,軟軟地靜伏著。好事的貓兒悄沒聲息地踏上去,又跳上磚壘的花臺上,拿爪子在霜上劃道兒。霜是一銅錢的厚。
他沏茶,沏得好濃呢。這一百三十里外的商南茶,一定是那些個體戶貨攤上的物品了,炒得過焦,土氣又大;二貝給他買來後,他是從不喝第一遍的;當下在院裡潑了,又衝上第二遍水,就一邊吹著茶麵上的一層白氣,一邊端了,蹲在門外照壁前慢慢地品。
三十四年的教學生涯,使他養成了喝茶的嗜好,即便作了鄉民,每天早晨還要喝一保溫壺水,直喝得腸肚滋潤起來,額上微微有了細汗,村裡人才大都起來。
霧真如古書上講的,如煙,如塵。商字山入了遠空,虛得只是一個水中的倒影,一個靜浮的拋物線,一個有與沒有之間。不遠的漫坡下,鎮子只看見個輪廓,偶有燈亮,也是星星點點的桔黃色。院外右側的四皓墓地,十五株參天古柏,霧裡似斷丁幾截,卻愈顯得高聳,柏枝在風裡作響,嘎嘎如鴉噪聲從天而降。而照壁前的一叢慈竹,卻枝葉清楚,這是他親手植的,在整個鎮子上,唯有他這一片竹子。夏天的早晨,他在這裡喝茶,
殘月未退,那竹影就映上照壁,斑斑駁駁,蛐蛐的爭鳴也似乎一起反映在了照壁上,他就老記得一副對聯:
生活頓頓寧無肉,
居家時時必有竹。
當然這一切都“俱往矣”!因為去年春天以來,村裡、社裡許許多多的人和事,使他不能稱心如意,情緒很不安靜;而秋後,風雨又比任何年裡都多,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