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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高空,身上的疤就會在高壓下炸裂。別說是身上有疤了,即便是兩個鼻孔不一般大也不行的。
總之,自從我姑姑與那個飛行員建立了戀愛關係後,我們便對與空軍有關的事格外敏感。我現在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是很虛榮,很好炫,中張一百元的彩票就恨不得找個大喇叭對著全城廣播。你想想,上小學時的我,有了一個當飛行員的準姑夫,會是個什麼德行。
我們那兒往南五十里是膠州機場,往西六十里是高密機場。膠州機場的飛機又大又笨,黑乎乎的,聽大人們說是轟炸機。高密機場的飛機是那種抿翅膀的、銀灰色,能在高空拉煙、翻筋斗的。我大哥說那是”殲5”,是仿蘇聯‘米格17’的,是真正的戰鬥機,在朝鮮戰場上把美國飛機打得屁滾尿流的就是這種飛機。我們那準姑夫自然是飛這種戰鬥機的。那時候戰爭氣氛很濃,高密機場的飛機幾乎每天都升空訓練。它們一抿翅膀飛到了我們東北鄉上空,在我們頭上擺開了戰場。一會兒來三架,一會兒來六架。一會兒一架咬著另一架的尾巴轉圈。一會兒猛一頭紮下來,機頭快要觸到我們村頭那棵大楊樹了又猛地拉起來,鷂子鑽天般地竄上去。有一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我姑姑說,她有一次給一個高齡產婦接生,那產婦緊張痙攣,正要準備動刀子時,忽聽到外邊一聲爆響,那產婦大吃一驚,分散了注意力,痙攣消逝,一使勁,就把孩子生下來了——把家家戶戶的窗戶紙都震破了。我們驚呆了,愣了片刻後,老師帶著我們跑出教室,仰頭觀看。我們看到湛藍的天空中,有一架飛機,尾巴上拖著一個圓筒狀的東西在前頭飛,後邊跟著幾架飛機追。圍繞著那個圓筒狀的東西,先是炸開了一團團白煙,然後就有隆隆的炮聲傳到我們耳朵。但打炮的聲音,遠遠沒有適才那一聲巨響猛烈,那一聲巨響,是我這輩子聽到過的第二大的響兒,連能把大柳樹劈成兩半的落地雷都沒那麼響。就好像那些飛行員故意不把那個拖靶打掉似的,那一簇簇炮彈炸裂後的白煙,只是繞著那靶子,一直到那拖靶從我們視野裡消失,也沒擊中。陳鼻摸摸給他帶來了“小老毛子”外號的鼻子,鄙夷地說:中國飛行員的技術太差了。如果換上蘇聯的飛行員,一炮就把那靶子揍下來了!——我知道陳鼻這樣說是出於對我的嫉妒,他生在我們村長在我們村,連條蘇聯狗都沒見著,如何知道蘇聯飛行員比中國飛行員技術好呢?
當時,我們這些偏僻鄉野的孩子,尚不知道中蘇關係正在惡化。陳鼻拿蘇聯飛行員來貶我軍飛行員,雖然讓人們尤其是讓我感到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