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妃(春晚番外) (第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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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皇帝便一直斷斷續續聖躬不豫,身子時好時壞,大不如從前了。
她分明記起來,在某個沉寂的深夜,午夜夢迴,皇帝曾經喚過一聲“琳琅。”這個名字裡所繫的竟是如海深情,前塵往事轟然倒塌,她所曾有的一切。那個眉目平和的女子,突然在記憶裡空前清晰。輪廓分明,熟悉到避無可避的驚痛。原來是她,原來是她。自己二十餘載的盛寵,卻原來是她。
便如最好笑的一個笑話,自己所執信的一切,竟然沒有半分半毫是屬於自己的。她想起素絹上皇帝一筆一筆勾勒出的輪廓,眉目依稀靈動,他為何生了氣,因為下筆暢若行雲流水,便如早已在心裡描繪那臉龐一千遍一萬遍,所以一揮而就,並無半分遲疑。他瞞得這樣好,瞞過了自己,瞞過了所有的人,只怕連他自己,都恍惚是瞞過了。可是騙不了心,騙不了心底最深處的記憶,那裡烙著最分明的印記,只要一提起筆來,就會不知不覺勾勒出的印記。
這半生,竟然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她被那個九五之尊的帝王寵愛了半生,這寵愛卻竟沒有半分是給她的。她還有什麼,她竟是一無所有,在這寂寂深宮。
這日在大行皇帝梓宮前的慟哭,不是起先摧人心肝的嚎啕,亦不是其後痛不欲生的飲泣,而是無聲無息的落淚,彷彿要將一生的眼淚,都在這一刻流盡。她不知道自己在靈前跪了多久,只覺得雙眼腫痛得難以睜開,手足軟麻無力,可是心裡更是無望的麻木。大殮過後,來乾清宮哭靈的妃嬪漸漸少了,原來再深的傷心,都可以緩緩冷卻。斜陽照進寂闊的深殿,將她孤伶伶的身影,拉成老長。
她慢慢的起身,方走至丹陛下,忽然眼前一黑,便栽倒了下去。並沒有過很久,就漸漸醒了。四周幾名太監正在焦急,她頭暈目眩,將眼睛又閉了閉,方才睜開來,為首的正是總管太監蘇培盛,原來自己已經讓人攙扶到乾清宮的廡房裡來了。
她掙扎著坐起來,皇帝吩咐蘇培盛道:“去宣召太醫。”她搖了搖頭,說:“不必了。”必是這一日水米未進,適才又哭得太久,所以才會發昏倒在地上。她既如此說,蘇培盛不知該不該奉命,按說她是太妃,可是聖命又不能不遵,正遲疑間,皇帝已經示意他作罷。她這才發現這裡是乾清宮東廡,皇帝“晝必席地,夜必寢苫”的倚廬,想是適才眾人手足無措,所以將她扶到這裡來了。
皇帝還是很客氣,而且這樣子情形下,總得找句話來講,於是道:“往日弘曆在宮中,頗受母妃照拂。”她答道:“皇上客氣,四阿哥天資聰穎,惹人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