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7/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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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已覆蓋著初雪——一切一切都將繼續進行,所有的樹仍將投下綠蔭,所有人的眼仍將流露出歡樂或憂愁,所有的狗仍將汪汪地吠,所有關在圈裡的牛仍將哞哞地叫,可就是哪兒也不再有他,一切都沒有他的份,一切都與他沒有關係。
想象中,他嗅到了荒原上早晨的氣息,嚐到新釀的葡萄酒和剛摘下的核桃的甘美滋味;五彩繽紛的大千世界飛快地從他痛苦的心中掠過,擾攘喧騰的美好人生鮮明地再現於他的感官裡,向他依依告別;歌爾德蒙遽然間心如刀絞,眼裡湧泉般地迸出了熱淚。他激動地抽泣著,眼淚簌簌直流,絕望地踏上這條漫無止境的苦難歷程。啊,峽谷和山林,綠色赤楊樹下的清流,還有姑娘們和橋畔的月夜,叫我怎能拋下你們啊!啊,輝煌燦爛、美不勝收的形象世界,叫我怎麼能離開你啊!
歌爾德矇頭伏在桌上,痛哭失聲。由他窘迫的心田中,升起來一聲嘆息,一聲哀叫:“啊,媽媽!啊,我的媽媽!”
一當他喚出這個神聖的名字,他內心深處便有一個形象對他發出回答,這是母親的形象,但並非他想象裡和藝術家的夢幻中那位母親,而是他自己的生母的形象,比他離開修道院以來任何時候見到的都更美,更栩栩如生。他向她抱怨自己的不幸,他向她哭訴自己難以忍受的非死不可的哀痛,他把自己交還給她,把森林和太陽,把自己的手和眼,把自己的整個存在和生命通通交還給她,交還到母親的手中。
他哭著哭著終於睡著了;睏倦與睡眠像母親的手臂似地摟抱著他。他睡了一個或兩個鐘頭,暫時脫離了痛苦。
醒來,他感覺身體劇烈疼痛。他的手腕讓繩子勒得痛如火燒,他的背和頸項也一抽一抽地痛。他十分吃力地坐直身子,又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四周一片漆黑,他不清楚自己睡了多長時間,他不知道,還剩下來讓他活的有幾個小時。也許人家馬上就要來提他,送他去死了吧。這當兒他回憶起,有個神父答應過上他這兒來。可他不相信,領聖體對他有多少用。他不知道,是否最徹底的懺悔和得到赦免,就能送他進天堂去。他不知道,是否真有一個天堂,真有一個天父,真有最後的審判和永生。對這些東西,他早已失去了任何信賴。
嗨,管他是有永生還是沒有永生,歌爾德蒙反正不希罕它;他只想要這不安穩的、易逝的生命,只想要這呼吸,只想要這皮肉之軀,只想活著,除此便什麼也不要。他發瘋似地跳起來,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捱到牆邊,靠牆站著沉思起來。總得有條活路啊!沒準兒那教士能救他,沒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