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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多,他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起先還行,衙門各處值房庫房轉了一圈兒,後來就不對了,他帶我下大獄……天爺,您是沒去過那地方,就像河口買賣市的屠宰場,地上血混著泥垢,把磚縫兒都糊住了。師父還衝我笑,說帶我去見見世面,今天正好審個京官,據說作了反詩給拿住了,裡頭預備上大刑。”他說著,哭腔都出來了,“師父下令讓他們‘彈琵琶’,我琢磨獄裡怎麼還有這等好興致,誰知道是我想岔了。他們拿肋叉子當弦兒,番子用刀在上頭來回刮,颳得人皮開肉綻,那個血,跟潑水似的往外滲。”
月徊坐在那裡愣神,半晌道:“你還記得那年城門上掛的人皮麼?說是貪官昧了賑災的銀子,剝皮揎草就是為了警示文武百官,那活兒也是廠衛乾的。”
說到這裡,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都有點兒發瘮。
月徊才想起來,難怪剛才梁遇不讓她跟著,說日子久了擔心她會怕他,畢竟他掌管的衙門辦的都是下黑手的案子,要論人間美事,他們是渾身上下半點不沾邊的。
月徊巴巴兒望小四,“那你有什麼打算呢,還習不習武?要是改主意了,就回來唸書吧。”
可小四又有一股擰勁兒,挺腰子說:“我不回來,番子幹得了的事兒,我也幹得了。我今年十五了,靠唸書出人頭地,那得熬到多早晚?東廠的事由來錢快,我得自己養活自己,不能樣樣指著您。”
月徊呀了聲,“好小子,有志氣!”說罷探過手去,在他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小四直皺眉,“您別老摸我頂心,不知道我梳這頭廢了多大工夫!”
月徊卻不愛聽,小四的頭髮很柔軟,跟女孩兒似的。老話兒說了,頭髮軟的人心也軟,她一摸他腦袋,就覺得這孩子將來一定會好好孝順她。
當然了,一個不讓摸,一個偏要摸,最後指定得打起來。
正在他們互不相讓扭作一團時,門外有人咳嗽了一聲,月徊心頭作跳,忙拽著小四起身。丫頭打起門簾,一片繡著金妝花雲蟒紋的襞積邁進了門檻,梁遇面色尋常,但這樣的人,即便眉目平和,也有不怒自威的震懾。
他倒也沒說什麼,在窗前官帽椅裡坐了下來,抬手撫撫袖口袖襴,淡聲道:“既在東廠習學,眼下天兒冷,就不必頂風冒雪回來了。咱家命人給你安排了值房,明兒起留宿那裡,潛心跟著他們好好學,等明年開春經辦個把案子,就正經升司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