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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是重體面的人,很多話她自然不會當面挑破來說,即使心中不喜,面上也是淡淡的,但家裡其他人眼睛都雪亮著。吉隆坡的傅家大屋裡,除了鄭太太和搬回來住的女兒女婿一大家子,還有她孃家的兩個弟弟以及七八個工人。對於一個外來者,他們的冷熱親疏全在大家長的一念之間。
傅鏡殊的”姑姑”傅維敏是個直性子,心思都寫在臉上,她一開始就不太贊同母親接回這個外面長大的孩子,所以她不太喜歡傅鏡殊,這個誰都知道,這倒還算明刀明槍。她的丈夫卻精明許多,面上笑嘻嘻的,背後常有些陰損的主意,一不留神就要給人使絆子。那兩個”舅公”呢,一個早年做生意虧損了,不得不全家老少依傍姐姐為生,行事全看鄭太太臉色,因此對傅鏡殊也不冷不熱;另一個終身未婚,整日玩耍賭錢,是個老混混,誰給他錢花誰就是大爺,沒能力給他好處的小毛孩他自然也不放在眼裡。那些工人多半是當地土著,面子上雖不敢刻薄,但背地裡說什麼的都有,也沒誰真心把他當成正經的主人。
傅鏡殊身處這樣的環境中,才深深體會到一輩子最大夢想就是認祖歸宗的父親為何在目標實現後更加落落鬱鬱寡歡,最後落得鬱悶而終的下場。如果說被冷落在傅家園,是一個人行走在荒野裡,那麼回到這些”親人”身邊,就好比闖入了陌生的領土,在那裡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提醒著,你是異類,你不屬於這裡。
但是傅鏡殊到底和他父親傅維忍不同。對待鄭太太他自當盡心,而其餘的人若冷眼相待,他便一笑了之,從頭到尾不卑不亢,進退有度,對誰他都客氣周全,更重要的是不給他們任何抓住把柄的機會。時間長了,他們在他身上佔不到什麼便宜,又沒什麼辦法,也就逐漸聽之任之,即使不可能親如一家,至少大體上相安無事。
鄭太太身體大不如前,但心裡比誰都清明,暗地裡觀察他的一言一行,心裡雖覺得怎麼都隔了一層,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初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喜不喜歡這個”孫子”是另一回事,可這確實是個聰明的孩子,比起他的父母,倒更有祖父遺風。
在馬來西亞待了兩年後,傅鏡殊聽從鄭太太的安排下去了英國,入讀傅維信的母校。二十三歲,他如祖母所願拿到學位,也沒有立刻回到大馬,而是去了香港,在投行又幹了兩年,直到二十五歲才重新被召回鄭太太身邊,正式接觸家族的生意。
也是在試著打理家裡的事務時,傅鏡殊才更深入瞭解到傅家如今的狀況。打從遷居馬來西亞至今,傅家依然是當地頗有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