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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時沒有流的眼淚、連編故事都不曾掉的眼淚,此刻好像決堤一般湧出來。
他不確定自己的感覺是不是對的,但有一點很是清楚。
在劫難逃。
他必死無疑。
朦朧的視線裡,少女的五官時而成影、時而清楚。
她叫他姑父。
可金家的人不是死完了嗎?
意識渙散前,馮正彬倏地想起來了。
是的。
金氏有一個小侄女。
那個每次去金家時,邁著腿撲到金氏懷裡的小女孩。
那個隨小舅子去了任上,逢年過節岳父岳母都會提起來的金家寶貝。
原來,九年前,她活了下來。
面前這個奪他性命的,就是金家那個長大了的小孫女。
她不是定西侯府的表姑娘,她身上沒有陸家的血,她姓金!姓金!
馮正彬再也掙扎不動了。
他的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引著他走向人生的終點。
腦海裡,舊日景象走馬觀花。
他到禮部為觀政進士,勤勤懇懇。
他受上峰賞識,與太師之女議親,婚事定下時,他知道自己之後定會平步青雲。
他聽到了鞭炮鑼鼓連天,熱鬧之中,身穿喜服的他騎馬過街,成了無數讀書人眼紅的金家姑爺。
他與金芷新婚恩愛,一道看書,一道觀花,一道踏春放風箏,一道賞秋收桂花。
那些美好又甜蜜的歲月一閃而過,鏡子碎開,是濃得只餘昏沉月光的夜。
他看到了他們睡了多年的大床。
幔帳掛起。
母親蹲坐在床上,用他的枕頭死死摁住了金芷的臉。
金芷掙扎得很厲害,雙手胡亂抓著,有幾次她的手勾到了幔帳,扯得長紗垂了下來。
她的勁並不小,長長的指甲扣得母親胳膊上好幾處血痕。
母親吃痛,回過頭來吼他:“別光看著,你壓住她的腿,快壓住她的腿!”
他嚇得瑟瑟發抖,又不敢真讓金芷掙脫,猛地撲上床去,隔著被子緊緊抱住了她的大腿,又用膝蓋壓住了她的腳。
他甚至不敢去碰她隆起的肚子。
他聽到自己一遍遍念著的“快死、你快些死”,他看到金芷的力氣小了下去。
直到,再也不會動了。
母親鬆開了枕頭,癱坐著大口喘氣。
他顫顫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