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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逃走,便枷鎖千里。我在史料中見到這樣一條記載:明宣德八年,一次有一百七十名犯人流放到東北,死在路上的就有三分之二,到東北只剩下五十人。
好不容易到了流放地,這些奴隸分配給了主人,主人見美貌的女性就隨意糟蹋,怕其丈夫礙手礙腳就先把其丈夫殺了。流放人員那麼多用不了,選出一些女的賣給娼寮,選出一些男的去換馬。
最好的待遇是在所謂“官莊”裡做苦力,當然也完全沒有自由。照清代被流放的學者吳兆騫記述,“官莊人皆骨瘦如柴”,“一年到頭,不是種田,即是打圍、燒石灰、燒炭,並無半刻空閒日子”。
在一本叫《絕域紀略》的書中描寫了流放在那裡的江南女子汲水的鏡頭:“舂餘即汲,霜雪井溜如山,赤腳單衣悲號於肩擔者,不可紀,皆中華富貴家裔也。”
在這些可憐的汲水女裡面,肯定有著不少崔鶯鶯和林黛玉,昨日的嬌貴矜持根本不敢再回想,連那點哀怨悱惻的戀愛悲劇,也全都成了奢侈。
康熙時期的詩人丁介曾寫過這樣兩句詩:
南國佳人多塞北,
中原名士半遼陽。
這裡該包含著多少讓人不敢細想的真正大悲劇啊!詩句或許會有些誇張,但當時中原各省在東北流放地到了“無省無人”的地步是確實的。據李興盛先生統計,單單清代東北流人(其概念比流放犯略大
),總數在一百五十萬以上。普通平民百姓很少會被流放,因而其間“名士”和“佳人”的比例確實不低。
如前所說,這麼多人中,很大一部分是株連者,這個冤屈就實在太大了。那些遠親,可能根本沒見過當事人,他們的親族關係要透過老一輩曲曲折折的比畫才能勉強理清,現在卻一股腦兒都被趕到了這兒。在統治者看來,中國人都不是個人,只是長在家族大樹上的葉子,一片葉子看不順眼了,證明從根上就不好,於是一棵大樹連根兒拔掉。我看“株連”這兩個字的原始含義就是這樣來的。
樹上葉子那麼多,不知哪一片會出事而禍及自己,更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什麼時候會危害到整棵大樹,於是只能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此這般,中國怎麼還會有獨立的個體意識呢?
我們也見過很多心底明白而行動窩囊的人物:有的事,他們如果按心底所想的再堅持一下,就堅持出人格來了;但皺眉一想妻兒老小、親戚朋友,也就立即改變了主意。既然大樹上沒有一片葉子敢於面對風的吹拂、露的浸潤、霜的飄灑,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