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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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五年終於放棄了只是關注實體之確“有”的傳統寫實主義繪畫後,他嘗試了所有的方法,直至那個“早上當我醒過來,房子裡有一張椅子搭著一條毛巾,但我卻嚇出了一身冷汗。因為椅子和毛巾完全失去了重量,毛巾並不是壓在椅子上,椅子也沒有壓在地板上”,如隔著透明的水看著了水中的世界。他的故事讓我再一次覺悟了老子關於容器和窗的解釋,物象作為客觀事物而存在著,存在的本質意義是以它們的有用性顯現的,而它們的有用性正是由它們的空無的空間來決定的,存在成為無的形象,無成為存在的根據。但是,當寫作以整體來作為意象而處理時,則需要用具體的物事,也就是生活的流程來完成。生活有它自我流動的規律,日子一日復一日地過下去,順利或困難都要過去,這就是生活的本身,所以它混沌又鮮活。如此越寫得實,越生活化,越是虛,越具有意象。以實寫虛,體無證有,這正是我把《懷念狼》終於寫完的興趣所在啊。
在《高老莊》的後記裡,我主要談了作品之中文字之外的寫作人傳達出的精神,現在我們十分看重它。當今的中國文學,不關注社會和現實是不可能的,誠然關注社會和現實不一定只寫現實生活題材,而即使寫了現實生活並不一定就是現實主義。二十世紀末,或許二十一世紀初,形式的探索仍可能是很流行的事,我的看法這種探索應建立於新漢語文學的基礎上,漢語文學有著它的民族性,即獨特於西方人的思維和美學。誠然美國及西方的文化風靡,或許有一日全球統一化,但這一日對於中國來說畢竟不是短的日子。
《懷念狼》徹底不是了我以前寫熟了的題材,寫法上也有了改變,我估計它會讓一些人讀著不適應,或者說興趣不大。可它必須是我要寫的一部書。寫作在於自娛和娛人,自娛當然有我的存在,娛人而不是去迎合,包括政治的也包括世俗的。
新的世紀裡,文壇畢竟是更年輕的作家的舞臺,我老了,可我並不感覺過氣。《懷念狼》是我新千年裡的第一本書,在即將脫稿的時候,到處是慶典的活動,有記者來採訪,需要我談談感想,我並未因逢上了兩千年而歡喜若狂,我說,什麼節日似乎與我都沒多大的干係,作為一個作家,我就像農民,耕地播種長了莊稼,莊稼熟了就收穫,收穫了又耕地播種,長了莊稼又收穫,年復一年,月復一月,日復一日吧。寫完了《懷念狼》,下來肯定又得去充電去謀劃去寫作了,只祈望著在以後的歲月裡,雜事少些,疾病少些,自在多些。
2000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