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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說:在草原上過夜怎麼啦?多浪漫呀!一個老姑娘模樣的女人問:師傅,有狼嗎?司機道:放心吧,有狼也不要緊,草原上野兔子成群,狼都撐的躥稀,你就是把自己送到它們嘴邊去,它們也懶得張口。人們咧咧嘴,哭笑不得。那老姑娘一走,司機低聲道:就您那肉,狼能咬動嗎?我的朋友對我說:夥計,委屈你了。我說:挺好,的確很好,能在俄羅斯的草原上過夜,這機會千載難逢。朋友道:但願你說的是真話。
太陽落下去了,月亮隨即放出了光輝。起初這光輝還有些混濁,很快便清澈起來;銀光閃閃,如水銀瀉地。草梢肅然不動,安靜了一刻,四周便響徹了蟲鳴。夜的草原並沒有休息,而是更蓬勃地表現著生命的運動。有浪漫情懷的人撿來一些枯草,點起一堆篝火。在明月的逼視下,火苗顯得軟弱,像沒有熱度的、褪色的紅綢。成群的飛蟲往火裡撲,燒得翅羽啪啪響。但篝火很快便熄滅了,只餘下一堆暗紅的灰燼。草原上潮氣濃重,乾草難弄,人們其實沒有心思,浪漫情懷不能持久。草原一望無際,只要有車來,幾十裡外就能看到。大家四處看看,只見月水流動,只有草色朦朧,沒有車影,這時候了,不可能再有車來。人們絕望了,嘟噥著,咒罵著,鑽進車,睡去,或是迷糊著,熬這漫漫長夜。
我拉著朋友,往草原深處走去。我們分撥開茂草,簡直就是分撥開月光。我感到身在月光水裡遊。我伸出手去,抓一把,撩一下,分明感到月光的阻力,恍然聽到月光水的潑剌之聲。就這樣走啊走,起先是清清楚楚,繼而是昏昏沉沉,沉浸在幸福的麻木狀態中。但我的朋友受不了了。他說:哥們兒,別走了,再走就到了莫斯科了。我不理他,繼續前行。我知道他會厭煩,這種月下的草原漫步,腿被露水打溼,臉被蚊蟲叮咬,同伴是粗魯的男人,不是多情的少女,他理應厭煩。一切都是重複的,同樣的草在磨擦我們,同樣的蟲鳴在喧鬧我們,同樣的月光在照耀我們,但我的興趣就在這重複之中,我的幸福也在這重複之中。
我們終於在一個突起的山包上停住了。轉著圈子往四處看,看到了極遠處有一簇閃爍的燈火。朋友說:那就是紅石市了,可望不可即。我說:老兄,老兄,我已經十分滿足,感謝那司機,那破車。朋友道:我認識一個作家,為了證明自己與常人的區別,別人說臭的,他一定要說香;別人說香的,他一定要說臭。我說那就是我。他哈哈大笑。山包上比較乾燥,我們坐下來,抽了一支菸,然後躺下。小蟲子鑽進我的褲腿,我不理睬它們。我仰望著星空,從沒見過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