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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但我在部隊上的時間裡確實從沒有為什麼膽怯過。在新兵集訓營,教練我們射擊的是一位從戰場上下來的連長,人們都喊他叫“獨眼龍”。因為,他只有一隻眼睛,另一隻在一次戰爭中被大炮震落在眉公河裡,被眉公河裡的刺頭魚——也許是大公公魚——吃了。他從不向我們提起自己可怕的經歷,有一次在我要求下,他終於開口說,但說著說著突然閉上了他唯一的眼睛,渾身哆嗦起來。看得出,他是被自己的過去嚇壞了。可我卻一點也沒覺得可怕。在我看來,他所經歷的似乎沒有比肺炎折磨我的可怕多少,這場病可以說使我心靈受到了創傷,也可以說使我心靈經受了鍛鍊。如果當時我們這些新兵中確有害怕去前線的,那肯定不是我,我幾乎時刻想念去前線,去參加一場有名有姓的戰爭,以驗證我的勇氣和信念。我曾擔心到了戰場上一些意想不到的可怕會使我膽怯,讓人瞧不起,因而使我痛苦,卻從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上不了前線——讓我痛苦。
戰爭在一天天擴大,美國飛機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河內上空,不時撂下成堆的炸彈,我們很容易就聞到了從城裡飄來的越來越濃的霄煙味。阿恩擔心這樣下去,河內也會淪為前線,而我卻暗暗希望這一天早日到來。由於極度的失落和渴望,我知道我已變得十分苦悶,甚至邪惡。然而上帝知道,我不是詛咒河內,而是詛咒自己可憐的命運。從軍需官接連不斷到我手上來提取被服的忙碌中,我知道,正有越來越多的人在奔赴前線。可以說,我侍侯的每一樣東西:一件衣服,一頂帽子,一條腰條,一雙手套,甚至一根鞋帶,都先後上了前線,暫時沒有的,也隨時可能上前線。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的手氣和汗水已參加了無數次戰鬥,但這又能為我證明什麼?只證明我沒有親自上過前線。阿恩常常炫耀地對我說:
“啊,韋夫,你不知道,這是你的幸運啊。”
也許吧。
不過,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寧願不要這個幸運。這叫什麼幸運,整天跟兩個“廢物”在一起,還有一條並不出色的狗。當然,阿恩說的有道理,前線不是什麼好玩或有利可圖的地方,我如果是為了名利想去前線那是愚蠢的。阿恩曾這樣警告我說:
“戰場上飛來飛去的子彈隨時可能把你什麼都奪走,包括你只有一次的性命”。
這我當然知道。
但他們不知道,我不是因為追求名利才想上前線的。我也不是出於厭世想死才想上前線。不是的。我只是覺得跟我一起來的人都上前線了,獨獨把我撂在這個鬼地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