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留都黨獄 (第3/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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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了,他乃乘著霧氣,沮喪地出了史可法的住處。
晨霧濃濃的,彷彿要擦拭掉他的沮喪。他一路朝媚香樓走來。當媚香樓在霧中現出隱略的輪廓時,他看見一盞燈還亮著,透過霧氣僅僅是一團光暈,他知道那是李香君的房間,心裡充滿一股溫情。
青燈之下,李香君伏在案几上一夜未眠。侯朝宗知道她在等自己,愛憐倍增。用手指輕輕摸過她的臉頰,溼溼的,竟然流過淚。
李香君抬著頭,睜著睏倦的紅眼睛,臉上刻著一條條衣袖壓出來的印痕。她看著他,憂怨地說:“你終於回來了。”僅僅是這一聲軟語,他所有堅硬的抱負紛紛瓦解,心靈發出另一種屬於生活的顫慄。他抱住她的頭,吻遍她的臉,她快透不過氣來。
當他和她相擁著到了床上,彼此都不再感到熬夜後的睏倦和疲憊,反而更亢奮,比往日的情感更濃烈。多年以後,侯朝宗已經有了一個經驗,他發覺熬夜之後慾望要強烈一些。別人是不是這樣他不知道。李香君卻準確地感受到了。所以回報也要強烈一些,雲收霧斂之後,兩人雙雙進入夢鄉。
他醒來時,已經是下午。晚餐已經熟了。李香君特意做得很豐富,有魚翅、甲魚、竹蓀、猴頭、燕窩及時令鮮菜,侯朝宗吃得很愜意,一則因為餓了,二則因為他內心裡對那幾道珍品有某種敬意。
吃完飯,他站在樓上,嘴裡咬著根牙籤,看著落日餘暈中的南京,一個王朝正走向敗落的印象闖入他的腦中,又勾起他的抱負,這抱負已經落空,心裡不禁有些傷感。
眼看他又要陷入不可挽回的絕望情緒,柳敬亭來到了媚香樓,把他從自己思緒的硬殼中拖了出來。柳敬亭腋下夾著個護書,護書裡有五卷本一套的《精忠說岳全傳》。
喝茶之間,侯朝宗道出了對史可法的絕望情緒。柳敬亭捻著鬍鬚笑了。他對歷史有自己的看法,幾十年來的說書生涯加深了他的理解力,他自負於自己是最好的歷史見證人。
侯朝宗道:“先生何故笑晚生?”
“我笑你執迷不悟。笑你自以為是國家棟梁。”
“此話怎講?”
柳敬亭避而不答,反問道:“你以為時局究竟如何?”
“竊以為國運未完全衰敗,有重振江山的可能性。”
“哎,年少無知,年少無知。”柳敬亭拍著護書嘆息道。
侯朝宗指著《精忠說岳全傳》道:“先生枉抱了此書,難道南京不是先例嗎?”
“此一時,彼一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