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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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上的太陽毒得如一隻滾動著的刺蝟,光芒炙燒尖銳,滿空的雲朵就流出了血似的赤紅,地上虛土浮騰,慘白得又像是大火後的灰燼,行走在賽虎嶺官道上的一隊散亂的人馬,差不多隻要在一個兵卒的後腿彎撞一下,這個兵卒就要倒下去,整個的隊伍也便要倒下去,永遠也不想爬起來了。原本是前排的樂隊在高一聲低一聲熱鬧吹打,馬也有精神.隊形也整齊。現在,吹鼓手的眼睛已經白多黑少,呼吸著的空氣火一樣辣,蜇著鼻孔,那吹奏嗩吶的凸腮和暴了青筋的粗脖就在一聲軟一聲裡陷了.下去,最後,樂響變成一種呻吟。一種喘息,幾乎在同一刻裡熄滅了,唯有一個年幼的小卒還勉強“嘟”地吹動一下,成為沉寂中的一聲餘音。這是一隊衣著不整老幼參差的烏合土匪。以往的變化無常的流浪生活和近日連續的奔跑,又進行了一場殘酷的搏殺,他們的面孔全都變得醜惡猙獰,得勝之後的狂熱使他們在返回營寨的路上歡聲如雷,但狠毒的太陽使他們消耗了最後的活力,當聽到最後一聲滑稽的嗩吶餘音,俱被逗樂,這樂卻沒有聲從口中發出,笑容在臉上縱橫了一下皺紋即便消失。而恰在這時,有了一聲很爆的笑聲,朗朗的震響,遂使每一個兵卒掉過頭來,剎時問都張口不能合起地木呆了。
笑聲是從那一匹銀鬃馬背上的做了戰俘的白朗口中發出的。這位狼牙山寨的大王,一代巨匪梟雄,被護頸短枷銬了雙手,身上又縛了繩索,他竟還有這麼清朗的笑聲!致使身子俯仰,將青光頭頂上的一排受過戒的香火燙印的藍痂閃動,無法看清那戒印是十二個還是二十個,哪些是戒印哪些是太陽烤炙而成的紫血水泡?汗水就從他的臉上搖散下來,滴在鞍轡上又濺落地上,塵土裡撲撲兒騰起幾縷細煙了。
笑聲自然使隊伍騷亂了,甚至使每一個兵卒感到駭怕,想起了這一位美若婦人的白朗大王,他的俊秀的眉目和清朗的笑聲並不是可以讓你聯勾起一種色相的愉悅。黎明裡他在酒的沉醉中被七條繩索捆住,因那縛腿的小卒動作稍不麻利,或許是看見了這一張白皙的面孔,光潔的有著戒印的頭顱,錯覺是尼姑庵的小尼,忍不住動手捏了一下他的臉蛋。白朗一腳踢出正中小卒腹下的惡根上,他就當即倒地死了。他們更聽到過有關白朗的英武,每每與官兵作戰總有一些人淫笑著向他撲來,他並不動的,只將那一柄短槍拋上拋下如羹匙似地玩,忽一揚手瞄也不瞄地喝一聲“左眼”!百米外的對手們的左眼就老鴉啄過一樣成一窟窿,他就笑笑地走過去,用短刀剖開死者的衣褲割掉塵根撬塞進各自的口裡了。於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