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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多,
只聽見有熟讀《紅樓夢》的,而不大有熟讀《金瓶梅》的?但看今日銷路廣的小說,家傳戶
誦的也不是“香豔熱情”的而是那溫婉、感傷,小市民道德的愛情故事。所以穢褻不穢褻這
一層倒是不成問題的。
低階趣味不得與色情趣味混作一談,可是在廣大的人群中,低階趣味的存在是不可否認
的事實。文章是寫給大家看的,單靠一兩個知音,你看我的,我看你的,究竟不行。要爭取
眾多的讀者,就得注意到群眾興趣範圍的限制。作者們感到曲高和寡的苦悶,有意的去迎合
低階趣味。存心迎合低階趣味的人,多半是自處甚高,不把讀者看在眼裡,這就種下了失敗
的根。既不相信他們那一套,又要利用他們那一套為號召,結果是有他們的淺薄而沒有他們
的真摯。讀者們不是傻子,很快地就覺得了。
要低階趣味,非得從裡面打出來。我們不必把人我之間劃上這麼清楚的界限。我們自己
也喜歡看張恨水的小說,也喜歡聽明皇的秘史。將自己歸入讀者群中去,自然知道他們所要
的是什麼。要什麼,就給他們什麼,此外再多給他們一點別的——作者有什麼可給的,就拿
出來,用不著扭捏地說:“恐怕這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受的吧?”那不過是推諉。作者可以盡
量給他所能給的。讀者儘量拿他所能拿的。像《紅樓夢》,大多數人於一生之中總看過好幾
遍。就我自己說,八歲的時候第一次讀到,只看見一點熱鬧,以後每隔三四年讀一次,逐漸
得到人物故事的輪廓、風格、筆觸,每次的印象各各不同。現在再看,只看見人與人之間感
應的煩惱。——個人的欣賞能力有限,而《紅樓夢》永遠是“要一奉十”的。
“要一奉十”不過是一種理想,一種標準。我們還是實際化一點,談談寫小說的甘苦
吧。小說,如果想引人哭,非得先把自己引哭了。若能夠痛痛快快哭一場,倒又好了,無奈
我所寫的悲哀往往是屬於“如匪浣衣”的一種。(拙作《傾城之戀》的背景即是取材於《柏
舟》那首詩上的:“……亦有兄弟,不可以據……憂心悄悄,慍於群小。覯閔既多,受侮不
少。……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如匪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