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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不可能退縮,他的天性是要賭到底,也就是思索到底的,離了思索他就不再存在。終於,他走進了夏拉赫為他安排的那種境界,在那個古怪的、件件物品都沒有意義的別墅裡頭,“條條道路通羅馬”,他體驗到了“無”,而襯托“無”的,是無數瞬間的“有”。
他覺得房子大得無邊無際,並且還在擴充套件。他想,房子實際上並沒有這麼大。使它顯得大的是陰影、對稱、鏡子、漫長的歲月、我的不熟悉、孤寂。
最後懲罰開始了,倫羅特被捆了起來。他問夏拉赫是否同他一樣是在尋找神的名字;他從夏拉赫的臉上看到了解脫後的複雜表情,那是人的表情,卻又混合了神的表情。夏拉赫的回答再現了出自極限處的那種人神合一的境界。他的話暗示,他所尋找的不單純是神的名字,更主要的還是人的名字。他婉轉地告訴倫羅特,神的名字其實就是由那些“更短暫更脆弱的東西”,即由人的世俗的刻骨的愛和恨(對弟弟的愛和對倫羅特的恨)引申出來的。沒有對倫羅特的刻骨仇恨,他夏拉赫又怎麼會產生在仇人周圍築迷宮的念頭?倫羅特讓他體驗到了那種不堪回首的永生境界,他也要讓他得到同樣的體驗,讓他眼看著死亡降臨,讓他在生死之間作無望的掙扎。夏拉赫的迷宮別出心裁,每一步的懲罰都體現出神的意志,也體現出藝術的普遍性,它暗示,向死亡邁步的人都是要探索神的意志的人,這樣的人必須用身體來從事探索的藝術,也就是做犧牲。當然最後它也暗示了,所謂犧牲只不過是演習(即使是最後的演習)。
倫羅特避開了夏拉赫的目光。他望著模糊的黃、綠、紅菱形玻璃窗外的樹木和天空。他感到有點冷,還有一種客觀的、幾乎無名的悲哀。已是夜晚了,灰濛濛的花園裡升起一聲無用的鳥鳴。
這是終於破譯終極謎語時的感覺。然而他還在思索(怎能不思索?),他清晰地設想了對稱的圖案,設想了定期死亡。他執迷不悟,越緊急越陶醉,一個勁地設想下去,又想起了一種新的、最適合他目前處境的迷宮形式,即一條直線的希臘迷宮的形式。這種形式所象徵的是死亡加速度地到來,是某種意義上空間越來越小、越來越純粹的謎。他用這個最單純的迷宮概括了夏拉赫的迷宮,講出了自己的最後感受。夏拉赫對他做出允諾,說下次再殺他時,就給他安排那種“只有一條線的、無形的、永不停頓的迷宮”。
倫羅特身上的原罪就是人身上的原罪,人如果具有倫羅特那種賭徒的勇氣,就能從自己身上分裂出一個夏拉赫來審判自己。夏拉赫的冷酷則是由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