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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三年秋,上海。
無心在一座無名荒山裡度過了整個夏季,因為荒山裡人少食多。在長達三個月的時間裡,他吃了很多田鼠與蝙蝠,唯一一次遇到不幸,是睡覺的時候被野豬啃了一口。
夏季結束之後,山裡的天氣漸漸變得不適宜人居,於是他拎著一隻帆布旅行袋下了山。有車坐車,有船坐船,他糊里糊塗的到了上海。抗日戰爭打了六年,戰況很不分明,到處都不太平,倒是大都會里更安全。在一間小小的公寓裡面,無心找到了容身之處。
一套公寓共有三間房屋,分別出租給了三位落魄的單身漢。一位是個小猶太,沒有國籍;一位是個老白俄,沒有祖國;無心作為第三位,沒有財產。
去年他也曾經掙到過一大筆款子,可是他的人生無邊無際,簡直無法計劃經營,所以採取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活法。如今將僅有的一點餘錢交到房東手裡,他拿著鑰匙進了自己的小房間。一絲不苟的關上房門,他慢慢坐在吱嘎作響的鐵架子床上,終於是一無所有了。
房裡有個小洋爐子,爐膛裡面挺乾淨,顯然是三季沒用過了,就等著入冬。無心雖然在山裡混了許久,但是並未和現實社會脫節。戰事日益激烈,煤炭一天一個價錢,憑著他的資本,連飯都吃不上,怎會有錢買煤?
無心一想起自己的衣食住行,就恨不得鑽進地下,效仿蟒蛇冬眠。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他沒有呼吸也沒有表情,甚至心中都沒有心事。怔怔的望著前方白牆,他百無聊賴的消耗著無盡時光。
木雕泥塑似的從下午坐到翌日晚上,最後還是難耐的飢餓催動了他。他懶洋洋的站起身,心想單是坐著也不成,還是得行動,還是得設法過冬。
摸黑走過去開啟電燈,他把一隻手舉到了小燈泡前。長久的忍飢挨餓讓他消瘦了,然而皮肉並未乾枯鬆懈,而是漸漸硬化,似乎要與骨骼融為一體。在燈光下,他單薄的手掌呈現出了蠟質的半透明。緩緩的把另一隻手也抬起來,他往牆壁上投了個手影。影子大鵬展翅,是隻雄鷹。自得其樂的笑了一下,他又雙手合作,映出了一隻模模糊糊的狗頭。
然後把手伸進懷中,他摸出了一張紙符。輕輕一拍電燈開關,他在驟然降臨的黑暗中捏住紙符兩端,“嚓”的一聲撕成兩半。一股子寒氣隨著破裂聲音竄上他的鼻端,他的小嘍囉在黑暗中幻化出了影子。
小嘍囉看起來只有八九歲大,做著白襯衫揹帶褲的小學生打扮,襯衫很白,所以顯得胸前一灘鮮血很紅,一側的耳朵脖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