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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桃走進閱覽室,在一份《人民日報》的掩護下開啟了信封。抽出信紙平鋪到報紙上,她大模大樣的低頭看,神情姿態都十分自然,任誰也瞧不出她是在守著報紙閱讀私貨。
慢吞吞的把信讀完了一遍,蘇桃抬起頭望向前方愣了愣。說老實話,她沒讀懂。
無心的字,每一個她都認識,可是長篇大論的連成行組成段之後,卻成了一片模模糊糊的陌生面孔。在信紙上,他說他要走了。
他走,一個人走,要和她走成天涯陌路,她過她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為什麼要走?因為現在她有著落有前途了,離了他也能活好了,他放心了。
她可憐,小小年紀已經受過了無數的罪,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依靠。所以軍校還是要上的,不容易上都要爭取上。他走了,她得學著自己活了。
蘇桃在閱覽室呆坐了許久,直到閱覽室將要關門了,她才夢遊似的回了宿舍。慢慢坐到下鋪床上,她聽見自己年輕的關節瞬間上了千年的鏽,隨著動作吱嘎作響。站不動了,也坐不動了,她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僵在了時間洪流之中。無心走了?無心真走了?無心怎麼能走?不是都說好了嗎?不是都約定了嗎?他又反悔了?
她沒哭,也沒鬧。低頭看自己搭在大腿上的雙手,手指蜷曲,指甲青紫。她的血全壅在了心口,四肢百骸都冷硬了。扶著床欄緩緩站起身,她拖著兩條腿往外走。有人問她:“蘇平平,你還不洗漱?快熄燈啦!”
她聽見自己說了一句什麼,嗡嗡隆隆的不知道是聲高還是聲低,但應該是很合理的答案,因為對方立刻閃身為她讓出了路。她推門進了走廊,向左望又向右望。長長的走廊裡走著那麼多的兵,走廊兩邊的宿舍裡又坐著臥著那麼多的兵。她難以置信的抱住雙臂,忽然要被自己滿心的疑惑逼瘋了:自己怎麼會落到了這麼一個陌生的人窩子裡來?這些人都和她有什麼關係?眼前浮現出了一片盛開著波斯菊的廢墟,陽光由明轉暗,波斯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溫暖的火塘。長白山的夜風捲著雪花掠地而過,她躺在獸皮褥子上,一邊是火,一邊是無心。
那些地方才是她的家,她想回家。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她咬著嘴唇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在心裡苦苦哀求:“老天爺,到底是哪裡錯了?你告訴我,我改!”
在漸漸寂靜下來的衛生間裡,蘇桃進了最裡面的格子。穩穩當當的蹲好了,她掏出信,從頭到尾的又讀了一遍。
然後她捋起袖口,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