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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經過石拱橋直達鎮街,現在大工廠還要造一座大橋,經過石拱橋那兒拐過鎮西街村口,再跨河到南河村後的坡下,那裡也被圈定了,蓋大丁廠的生活區。
大量的車隊轟轟隆隆從莽山的公路上開進來,推土機、挖掘機、鑽探機、運載機、打樁機、水泥攪拌機,龐大的鋼鐵疙瘩,頭部長得是老虎豹子的模樣,所經之地,路面就破裂了,煙塵滾滾。沙廠裡的那些機械簡直是小鬼遇上閻王了,這邊一轟鳴,河灘裡再聽不到聲響,洗沙機就像是啞巴。元黑眼以前從河灘回村裡,一路唱唱歌歌的,現在常站在石拱橋上往梅李園那兒張望,頭上的草帽掉了都沒理會拾。鎮西街村口蹚土很深了,踩著如踩在水裡。李存存給帶燈說,她鼻孔里老是黑的,家裡把門窗關嚴了,還掛上簾布,到下午櫃蓋上還是土厚得能寫字。
令帶燈難受的是夜裡睡不好覺。以前的夜很寂靜,每個季節都有每個季節的鳥叫聲,比如黃翠、斑點兒、布穀、叫天子和黑背,它們常常在鎮街南邊的崖上一叫,鎮街北的坡林上就有回應,甚至聽見老鴰往過飛時翅膀划動空氣的聲音就緊擦著屋頂。在那樣的夜是最能幻想的,古人的那些詩句都在枕巾上印出圖畫: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花一瓣一瓣往下落,有人在啷啷地敲門。後來眼前就要顯出一條起光的河流映著皎白的月亮,拉拉扯扯不知道是水要把月亮推出去還是要把月亮拉回來。是醒還睡,似睡卻醒,她用雙手摟起月亮親一下,冉一口吞進肚裡,月亮就從心裡綻一朵花到唇間,甜蜜蜜地招一隻蜜蜂過來,哎呀呀是一隻蚊子,她完全醒了,翻身坐起,一邊拍打著一邊嗤嗤笑。如今再也不能在夜裡靜靜地想心事了,機器的轟鳴如同石頭丟進了玻璃般的水面,玻璃全是銳角的碎片。把身子埋在被子裡心跑出去逛一圈吧,逛了回來更是失眠。
鎮街店鋪的臺階上,大白天的常有人坐在那裡打盹,口裡吊著涎水或者還輕輕吹著氣泡。看見的人推一把:夜裡做賊啦?回答是:是賊偷了瞌睡。曹老八的媳婦說:習慣了就好了,先前曹老八打呼嚕,我一夜一夜合不上眼,現在他要是不在家了,我倒睡不著覺。
那個瘋子仍是衣不蔽體地在鎮街上四處竄,後來義有了一個,再有了一個,一塊竄著說有鬼,他們在攆鬼。
發現了驛站舊址
毀掉了梅李園,連著梅李園外一直到北坡根的那些楊樹林子、柳樹林子、櫻樹林子也一塊毀掉了。推土機平整出了地面,北坡根就開始挖基坑築高大圍院,競挖出了許多石門梁、柱頂石,還有拴馬樁和石獅子。很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