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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山:
這一刻,你會不會皺著眉頭,心裡覺得很奇怪,從來不寫信的我,為什麼竟會在你離開一年之後拿起筆寫信給你?
你現在離我有十萬八千里遠吧?還是更遠?這些信,要是沒寄出去的話,寫給你,也就是寫給我自己。
距離那麼遠,任憑我的想象力多麼豐富,你去的那個非洲小國始終有點不真實,給你寫信,就好像我是躺在非洲蠻荒的大片草原上,跟你兩個人,像我們小時候,也像從前一樣,無拘無束,無邊無際地說著話,分享著彼此的秘密,然後,也許只記得那些秘密,卻忘了大部分說過的話。直到許多年後的一天,儘管我們已經各奔東西,想起當時的對話,我們還是會微笑或是沉思。
可是,假使這一切到頭來只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你沒回信,那我只好猜想你已經不幸成為獅子腹中的大餐或是被非洲食人族吃掉(我不知道哪樣更慘?)。你永遠收不到我的信,而不是你再也不想跟我有任何瓜葛。(雖然我能夠理解你的理由。你實在有一千個理由不再理我。)
我是不是又在自我安慰了?還是你正在心裡咕噥:
"她這個人還真夠無賴,她一直都是個無賴。"
怎麼都好,寫信給一個斷絕了一切現代通訊工具的人,本來就有點像自說自話的吧?
五個月前,父親離開了。
那時候,我絕對沒法想象我可以這樣平靜地告訴你,甚至還能夠坐在這裡跟你說笑。
出事的那一天,火鍋店午夜打烊之後,他一如往常地徒步回家。回家的寂靜的路上,這個世上最愛我的、陪伴了我二十四年的男人孤零零地昏倒在路邊,從此沒有再醒過來。
等我見到他的時候,是在醫院的太平間,蒼白的身軀上覆著一件灰藍色的舊夾克,那是他中午離家時穿的,左邊臉頰的瘀傷是昏倒時造成的。
我到現在還是不能相信他離開了我。他才只有五十九歲,外貌看上去要比他的年紀年輕許多,雖然個子不高,卻也英俊瀟灑。呵呵,我是不是有點戀父?可惜,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全都不像他,沒他長得好看。遺傳這東西真會作弄人啊!
父親是死於腦部一個像氣泡般微小的血管瘤破裂。這個病,事前毫無徵兆,在短短一瞬間就可以奪走一個人的生命。我可憐的父親根本不知道他腦袋裡長了一個隨時會把他炸掉的小氣泡。後來,我常常想,那個充血的氣泡"啵"的一聲破裂的時候,也許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