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馬 (第6/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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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說你不聽,你還打我,打得我渾身青紫紅腫……我和你孬好夫妻一場,才沒到法院去告你,你還不識相,要不你早就進了班房。”
“你沒看看這是三匹什麼馬!你去看看……”
“你這個沒有良心的馬畜生,滾!你只要養著這些馬爹馬娘,我就和你離婚。”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和我離!”劉起一腳把一個雞食缽子踢出幾丈遠,陰沉沉地說,“你這個不要臉的騷貨,你……真他媽的丟人!你當我稀罕你?離就離!”劉起氣洶洶地搖搖晃晃地走向門口,開啟門走出去,又把門摔得“眶當”一聲響。
女人像被當頭擊了一悶棍,兩眼怔怔的,嘴唇哆嗦,嘴角顫抖,牙齒碰得“得得”響。她像尊石像一樣木在那兒。從大門口撲進來的熱風撩撥著她靠邊蓬鬆的亂髮,熱風挾帶著原野上的腐草氣息嗆著她的肺,使她一陣陣頭暈目眩。熱風吹拂著院裡這棵娉婷多姿的馬纓樹,馬纓樹枝葉婆娑,迎風抖動,羽狀的淡綠色葉片窸窣作響,粉紅色的馬纓花燦若雲霞,閃閃爍爍。女人聽人說馬纓花也叫合歡花。又是馬,又是該死的馬。她感到心裡疼痛難忍。孩子用不愉快的牙齒在她xx頭上咬了一口,她沒感覺到疼。合歡,合歡,有馬就合不起來,合起來也歡不了。她想著,兩行淚水從面頰上滾下來。
那七八個七八、十來歲的光腚猴子在鎮東河溝裡打夠了水仗,掏夠了螃蟹窩黃鱔洞,正帶著渾身泥巴,拎著一隻螃蟹或是兩條黃鱔,東張張,西望望,南瞅瞅,北溜溜,沿路蹲窩下著蛋往鎮子裡走來。
走在隊伍前面的是一個大眼睛闊嘴巴蒜頭鼻子的黑小子。他左手拎著一條蟹子腿——蟹子的其他部分已被生吃掉了。他說,我爹說生吃蟹子活吃蝦,半生不熟吃蛤兒。蟹子腿是留給小妹妹吃的,小妹妹剛長出兩個歪歪扭扭的門牙——右手持著一根細柳條兒,沿途揮舞著,見野草抽野草,見小樹抽小樹。在一片黑油油的玉米田頭,他舉起柳條,對準一棵玉米的一側,用力一揮,只聽“唰”一聲,兩個肥大的玉米葉齊齊地斷了。黑小子興奮得高叫起來:“哎,看我的馬鞭!”他又一揮手,又砍斷了兩個玉米葉。
“這誰不會呀。”一個孩子說著,跑到機井邊上一棵柳樹下,“噌噌”地爬上去,折了幾根柳枝,用口叼著,“嗤溜”一下滑下來。粗糙的樹皮把他的小肚子磨得滿是白道道。“嗨嗨,”他拍著肚子說,“上樹不愁,下樹拉肉。柱子,你吹啥?看我的馬刀。”他褪乾淨柳枝上的葉子,對著幾棵玉米“噼噼啪啪”劈起來,扔在地上的幾根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