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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名国民党部队还要厉害。
这是刘洪恩毕生衔恨泣血以待的一天,他那金丝眼镜后微眯的眼里喷射着灼人的怨毒恨火。他想到打土豪分田地时,父亲跪在这伙黑泥脚杆子的面前,他的每根脉管都急剧地鼓胀起来,每组肌腱都簌簌发抖。
他又记起那可怕的一瞬。他生平最最尊崇的六十七岁的父亲,被两个手执鬼头刀的赤卫队员(其中一个就是现在的村苏维埃主席王虎林)摁着脑袋扣上纸糊的高帽,他感到神圣的自尊受到了亵渎。他的太阳穴犹如乱炮轰鸣,要不是为了后来报仇,他当场就会拼了。他没法忍受父亲受辱。他不相信他父亲有五条人命血债,更不相信他父亲继承了祖业便是吸血鬼。他看到一个老汉,为受辱自尽的儿媳揪掉了他父亲的长须……
他看见一个老婆子,为了被逼死的独生儿子,疯了似地用尖尖的小脚踢他父亲的脸。他知道这是他父亲所最不能忍受的污辱。
刘洪恩肝胆俱裂,一脸狰狞。觉得自己陷进了可怖的黑色海洋,四周都是混浊的浪涛,“士可杀不可辱!”他身上爆发一股野蛮的力量。当他即将丧失理智,冲上去和赤色恶魔一拼了事时,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洪恩!我是有罪的,快带领全族全家给老太太下跪!……”
“爹爹!”刘洪恩惨声叫着,全身掠过一阵颤栗!
“跪下,跪下!”老谋深算的老地主命令着,森冷严苛,表示出家长的威严。
刘洪恩全家跪了下来。他看见父亲老泪纵横,这是惊心动魄的一瞬,结下了永不和解的怨恨。在这跪倒的一群里笼罩着复仇的肃杀之气。在这时,村苏主席王虎林清楚地感到,革命胜利了!“一切权力归农会!”这是多么权威的声音,他感到了自己的分量。
“限你今天交出全部地契和浮财!”
“一切遵办!”大地主刘兆庆又伏下头去。
“押下去!”王虎林威严的手势现在还留存在刘洪恩的眼前。他又记起父亲回到家后,突然口吐白沫在台阶上倒地而死的惨景。他知道,父亲忍受屈辱是为了拯救这个家族。
当天夜里,他就带着家中唯一的传家宝——一把镶金的短剑跳墙而出,隐进山林。
“我终于又回来了!”刘洪恩巡视着那黑色的群体,看到王虎林也在人群里边。他的右手本能地一纵,闪电般地抓住了短剑的剑柄。那镶着黄金花纹的剑柄紧紧地吸住他的掌心,但他放下了,暂时遏制住体内那迫不及待的复仇渴念,慢慢体味一下复仇的甘美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