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月才堪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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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五月節,宮裡都換了單衣裳。這天皇帝歇了午覺起來,正巧蕪湖鈔關的新貢墨進上來了。安徽本來有例貢貢墨,但蕪湖鈔關的劉源制墨精良,特貢後甚為皇帝所喜,此時皇帝見了今年的新墨,光澤細密,色澤墨潤,四面夔紋,中間描金四字,正是御筆賜書“松風水月”。抬頭見琳琅在面前,便說:“取水來試一試墨。”
侍候筆墨本是小太監的差事,琳琅答應著,從水盂裡用銅匙量了水,施在硯堂中,輕輕地旋轉墨錠,待墨浸泡稍軟後,才逐漸地加力。因新墨初用,有膠性並稜角,不可重磨,恐傷硯面。皇帝不由微微一笑,那煙墨之香,淡淡縈開,只聽那墨摩挲在硯上,輕輕的沙沙聲。
皇帝只寫了兩個字,那墨確是落紙如漆,光潤不膠。他素喜臨董其昌,字本就亢氣渾涵,多雍容之態,這兩個字卻寫得極為清峻雅逸。琳琅接過御筆,擱回筆擱上。皇帝見她連耳根都紅透了,於是問:“你認識字?”宮中祖制,是不許宮女識文斷字的。她於是低聲答:“奴才只認得幾個字。”那臉越發紅的火燙,聲音細若蚊蠅:“奴才的名字,奴才認得。”
皇帝不由有些意外,太監宮女都在暖閣外,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便將那張素箋折起,隨手夾到一本書中,只若無其事,翻了算學的書來演算。
他本長於算學,又聘西洋傳教士教授西洋演算法。閒暇之時,便常以演算為練習。琳琅見他聚精會神,便輕輕後退了一步。皇帝卻突兀問:“你的生庚是多少?”
她怔了一怔,但皇帝問話,自是不能不答:“甲辰甲子戊辰……”皇帝廖廖數筆,便略一凝神,問:“康熙二年五月初九?”她面上又是微微一紅,只應個“是。”皇帝又低頭演算,殿中復又安靜下來,靜得能聽見皇帝手中的筆尖,拖過軟紙細微有聲。
交了夏,天黑的遲,乾清宮裡至戌初時分才上燈。李德全見是“叫去”,便欲去督促宮門下鑰,皇帝卻踱至殿前,只見一鉤清月,銀燦生輝,低低映在宮牆之上,於是吩咐:“朕要出去散散。”
李德全答應了一聲,忙傳令預備侍候。皇帝只微微皺眉道:“好好的步月閒散,一大幫子人跟著,真真無趣。”李德全只得笑道:“求主子示下,是往哪宮裡去,奴才狗膽包天,求萬歲爺一句,好歹總得有人跟著。”
皇帝想了一想:“哪宮裡都不去,清清靜靜的走一走。”
因皇帝吩咐儀從從簡,便只十數人跟著,一溜八盞宮燈簇擁了肩輿,迤邐出了隆福門,一路向北。李德全不知皇帝要往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