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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衣站起來,立刻有一個夢追隨她。牆壁溼漉漉的,向上面一靠,衣服就被粘住了。
“鎮紙打破了,誰幹的呢?”他在牆角說起話來,口裡嚼得嘎吱作響。
“有一個夢追隨我,就從那個小視窗進來的。它像鯊魚一樣游進來,向我的後頸窩撥出大股冷氣。這些天沒睡,你看我全身的面板都是皺皺巴巴的。昨天我在驚慌失措中打壞了鎮紙,就是為了躲開那條吃人的魚。這場追逐的把戲還得延續多久啊?”她不知不覺用了訴苦的口氣,“我簡直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醒著,我在辦公室裡講起胡話來,把同事們嚇壞了。”
“這種事誰心中有底呢?有人一輩子就在這種情形中度過。他們不得不在走路的時候,在談話的時候睡起覺來,或許我們也會是那樣。”
“我害怕遇見人,他們會發現我神情恍惚,我儘量不開口。”
他走到另一個房間去了,她依然看見針頭在他手上爆出火花。
雷聲隆隆響個沒完。
從她是小孩子的時候起,寓所裡就有這麼多空房間,又大,又黑,一個又一個,全是一式一樣的。她從來也沒數清它們究竟有多少個。後來他來了。一開始,他興致勃勃地在那些房間的窗臺上種上黃楊木,還蓬著頭翹著屁股,把那些房間掃得灰霧騰騰。一有人來,他就提高了嗓門說:“整個房間變了樣!”他一次也沒澆過水,黃楊木全枯死了。他扔了它們,剩下許多空缽子擺在窗臺上,夜間看去酷似許多骷髏。
“倒不如不種乾淨。”她蠟黃著臉,喪氣地埋怨。
“這地方什麼也長不成。”他惡狠狠地跺著腳,“一片荒蠻。”
他不再種什麼東西,年紀輕輕卻患起老年性氣喘來。失眠是無意中到來的。有一天,他一覺醒來,看見窗外墨黑,一瞥壁上的掛鐘,他還才睡下呢。他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撞翻了窗臺上的瓦缽,瓦缽咚的一聲落到外面的水泥地上。
“昨天你打破了鎮紙,就是獅子頭的那個,你就不能剋制一點。”他愚頑不化地又提起那件事。
“窗臺上的那些缽子,夜裡看起來特別恐怖,能不能掃下去。”她停了一下,語調又變得飄忽不定,“有那麼一天,我終於下了決心,將它們一古腦全掃下去了,那時窗臺上光禿禿的,真叫人開心。”
他窘得一臉通紅,牙齒格格地響。
夜裡,他們倆醒著做夢的時候,她發現他的腳伸得那麼長,長得給人一種陌生的感覺。那冰冷的、骨節分明的腳掌觸著了她的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