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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力抑制著突然湧上來的恐懼。房門總是開著一條縫,如姝說只要關死了門,屋內的空氣就有一種壓力,使得她兩邊太陽穴脹痛。她像一個殘廢,怕光、怕聲音、怕氣流,成天一動不動龜縮在靜止的空氣裡。“這地方真邪惡,”她戰戰兢兢地伏在他懷裡,熱得像一塊炭,“真倒黴,讓我們碰上了這種地方。”
好容易捱到天亮,他提議他倆換個地方,如姝的皓齒突然爍爍生光,兇狠地豎起眉毛告訴他,她將在這屋裡呆下去,這個好地方。如果他受不了這種氛圍,他可以不必來了,他本來就與這種神出鬼沒的地方無緣,至於她,是將這個房間作為她永久的歸宿了,屋裡的一切真是好極了!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彷彿是一串散落在空中的尖叫。暗淡的晨光中,他看見牆上有一團斑駁搖曳的影,就是從那一刻起,他的心中萌生了那個決定,這種房間可不是一個容易作出決定的地方。決裂的過程是辛酸的,如姝始終呆在角落裡,連白天也不出門了。他決意將她的一切舉動都看作妄自尊大,陰狠地在心裡策劃報復的方案。在相持不下的那些日子裡,如姝問過他:這世上有無替身存在的可能?比如她,現在發現了自己的歸宿,人們(包括他)是否仍然可以和她生活在一處?從前,當他們與她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她是否實際上並不與他們在一處?她和他從人群中逃出來之後,她的生活變得又簡單又隨意,以前種種是否全是虛假的模式?他撫摸著她的肩胛骨,一面風牛馬地說些安慰的話,一面仍然在想著那個方案,他冷漠地認為徹底的解決已經臨近了,他撫摸她的指頭漸漸勾成鐵爪,而她卻陷入絕望之中。搬進這間房子可說是他最後的掙扎,他想起“柳暗花明又一村”這詩句。如姝最初並不怎麼樂意,她站在房門口長時期地躊躇不前,還偏著頭傾聽,不斷地說現在就住進去真是太早了一點,就是不住進去,說不定也很好的,這是不是有點鋌而走險的味道呢?她和他,各自單獨隱蔽在某個有人的地方不是更合乎常情嗎?這一進去,他倆就相互暴露在對方的眼裡,這當中是有隱患的。他知道她一貫是有預感的,但當時被一腔熱情攪昏了頭,一點也沒悟到她這些話的含義。很快的,如姝就活躍起來了。關了燈,她的想象層出不窮,她說了又說,還做出種種表情和動作,像是在演戲,那種種她獨有的語言色彩,現在是全被抽去了,每一句話都是透明而縹緲的,他懂得這個,他不想把這當作他唯一的生活,從幼年時代起,他就對自己有著更高的期望,所以他仍是早出晚歸。他出門的時候,總感到如姝的眼睛粘在他的背後。慢慢地她竟不大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