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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髮亂得像個栗子包,坐在臺階上和三四個人說什麼,說上一陣兒就哇哇地哭,被人勸住了,又揮著手開始爭執,接著又哭。與修子說話的有蔡老黑,順善,還有一個似乎是地板廠的人,西夏見過他和蘇紅在一起過,但叫什麼,她不知道。那邊幾個人又說又吵又哭的,院子裡圍觀的人就說什麼話的都有,工廠裡的那個人就說:“咱幾個到屋裡去說吧。”站起來進了堂屋後,又把門哐啷關了。立即有三四人附在門口拿耳竊聽。這時候,夕陽已經坐在租甲嶺上,最後的一道光抹在院門樓上,一個人就紅膛膛著臉走進來,提了一大包衣服,幾個老太太便接了,當下解開抖落,是一頂地瓜皮黑色小帽,一件白斜領襯衫,一件印著暗色銅錢紋的絲綢小棉襖,一件紫色長袍,一條白襯褲,一條棉褲,一雙淺幫白底黑麵布鞋,一雙高腰襪子,兩條褲管紮帶,一枚繫著紅頭繩的鐵質內方外圓的清朝錢,一隻四指長短的青玉做成的長形豬。老太太們說:“還好,還好,玉貴倒會買的。鼻塞耳塞和肛塞買了沒有?”叫做玉貴的說“買了。”掏出一個紙包,裡邊是五塊小玉石,老太太們說“這玉是啥成色,是料石麼。”玉貴說:“可以了,背梁一輩子也沒見過玉的。好玉貴得很哩!”一個老太太就說:“將就著也行,這號事和蓋房一樣,沒個窮盡的。驥林他娘,人呢?”驥林娘在她身後說:“在這。”老太太說:“你給剃頭吧,水燒了沒有?”有人在廚房門口應道:“燒了。”驥林娘手裡早拿了一把剃頭刀子,在門栓上備了備刀刃,叫人拿盆子盛了熱水端來。蔡老黑從堂屋出來,說:“先不要給剃頭換衣裳的,事情沒談妥,人就不要動!”驥林娘說:“事情歸事情,人一死都得剃頭洗身換衣裳的,總不能讓背梁一身舊衣服上陰間路吧?”蔡老黑牙咬著下嘴唇,悶了一會兒,說:“那也行。”有人就間:“談得怎麼樣嗎?”蔡老黑說:“正較勁哩,姓方的再不鬆口,就不和他談了,直接讓他們廠長來,反正不達成目的人就不埋!雙成呢,讓雙成搭靈棚麼,沒席沒椽了,到我家去拿。把該買的啥都買下,咱的人死了,咱就要管,活著時村人把他不當回事兒,死了就給他最後紅紅火火過一場事!”說畢,和斜眼子雙成嘀嘀咕咕了一陣兒,然後推門又進了堂屋。
西夏站在院裡,作為拐把子親戚,不知說什麼也不知該幹些啥,給死人剃頭洗身時,許多人都嚇得躲開了,她湊前去,幫驥林娘端了熱水盆子。死人的身上幾處有傷,流出的血差不多幹了,頭上卻沒有傷,但嘴臉烏青,樣子醜陋而嚇人。驥林娘一邊剃頭,一邊嘴裡嘟嘟囔囔說著話,似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