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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限行專供救援,那條路被坍塌山體埋斷,耳邊除了雨就是死寂,副駕上只有團塑膠袋似的雨披。北上途中雨勢漸小,遠山後的天空不再黑得無邊無際,甚至隱約泛了青,楊剪把車窗開啟一半,雨絲裹著土腥氣撲上臉頰,細而涼,像種主動的觸控。
這樣的黎明並不陌生,楊剪做過五年支教,是他姐姐楊遇秋自殺後不久,在四川涼山的一所中學,負責數理化、英語和籃球教學,外加普通話附送。那段時間他常常失眠,宿舍就在教室後面,不太冷的話他就會爬上房頂,望著空空的操場和紅旗低垂的旗杆,再往遠望就是奔騰的河流與靜睡的村莊,星星沉甸甸地綴著,把天幕壓得很低,風和霧把世界凝成一塊深藍色的玻璃,楊剪沉在底部,一坐就是通宵一夜。
當然也有在這樣的盤山路上,楊剪把得了急性肺炎的學生送往縣城的診所,現在這輛城市越野開起來不如村裡的皮卡帶勁。再就是給學生採購教具和零食,其餘時候,楊剪不進城。他知道李白在滿世界找自己,有一次還真找到了,上課都聽到其他年級的學生在外面鬧,校園裡進了個吸睛人物,可李白找到楊剪的教室,停在半敞的門口,不再往前一步。
初一初二的學生們齊齊屏住呼吸,一張張小黑臉上睜著圓溜溜的眼,小心往外瞧,楊剪也沒有因此停止板書,偶爾餘光掠過,他瞥見李白皺巴巴的印著混沌武士的白T恤、破洞牛仔裡磕上土和擦傷的膝蓋、汗溼的鬢邊,還有臉上點綴的那些細碎金屬,它們映著高海拔陽光,全都亮晶晶的。
李白就這麼站在黃牆和紅門的縫隙中,一言不發,也不是欲言又止,只專心地看。下課前他就走了,楊剪把教學小球按入水槽,沒有看見他轉身的那一秒。
後來他們也聊到過這件事,李白說,我想親眼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
意料之中,對彼此的要求僅限於“活著”,他們一直是這樣的關係。楊剪在緊急停車帶拉上手剎,給自動關機的手機插上充電寶,等它活過來,再等地圖載入,這是個漫長的過程,抬起眼,十萬大山就在身側拔地而起,投下一重又一重的巨影。你們會塌嗎?會把我衝到溝底嗎?楊剪這樣想著,在郭德綱的導航語音中再次上路。
李白僵在窄床上,沒有單獨病房,他躺的是急救大廳,空氣很不好,一呼一吸都是味道古怪的潮悶,周圍只罩了層藍色的簾子,簾外人聲嘈雜,最突出的就是他的哭聲,直逼其他床位傷員被消毒時的鬼哭狼嚎。
楊剪還真來了,不但來了,還聽了他的臨終留言,不但聽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