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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一门心思非找到刘国华不可。
除了台湾,我一点儿不夸张,全国二十多个省我都走到了,所有的市、县我都托人或者写信去打听过了。直到不久前,又听人说起有个叫刘国华的,在南方,一个小镇子上,有个曾经化名刘国华在敌后工作过的老同志。哎哟我想这回有门儿,连我老婆都说这回八成错不了啦。我立刻就去了。在那个小镇子上,一个青砖红瓦的小院里,果然,是他,是老刘,是我要找的那个刘国华。当然他是老多了,不过错不了,这么多年他的模样总在我眼前晃,再怎么老我还能认不出他?
可他已经不能算是活人了。
他活倒是还活着,可对我来说,他其实已经是死了。
他的家人把我迎进门,把我领到老刘的床前。我说:“哎哟老刘喂我可算找着你喽!你还认得我不?”我泣不成声,哭得站也站不稳,一下子跪倒在他床前,可他瞪着俩大眼珠子什么表情也没有。你猜怎么着?他是植物人了。
他家里人说,刚刚胜利没两天他就躺下了,中风不语。开始还明白点儿事,整天“啊……啊……啊”地躺在床上干着急,话也不会说字也不会写,过了几天干脆人事不知了。领导把他送回家,组织关系转到县上,生活、医疗倒都不用愁,家里人照顾他还有一份护理费。“是呀,能吃能喝就是不省人事,”他家里人说,“连我们是谁他也不认得,整天就这么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可不是吗二十多年啦,”他老伴说,“倒也没什么麻烦的,给他翻翻身,侍候他吃喝屙撒呗。”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从他家里出来,心想这回行了,不用再找他了,不用再绕世界跑了,也不用逢人就问您认识的人里有没有个叫刘国华的了。一切都结束了。你别说,这么一想倒觉着从头到脚都轻松了。可是我一下子就走不动了,扶着墙左右瞧瞧,那墙头上垂挂下来一串花,红的白的开得正旺,艳得让人害怕,让人不敢看。前面有家小饭馆,我就进去,要了碗面,其实不想吃,就为歇歇,喘口气。老刘的家里人后来还说了好些老刘的事,可说的都是什么我一点儿没听清,心里光记着那句话——“开始他还明白点儿事,整天啊……啊……啊地躺在床上干着急。”我想老刘这一定是放心不下我,没问题他是想着我呢,想把我的事给领导上托付托付。老刘毕竟还是老刘哇,我心里挺感动,他没把我忘了,没扔下我不管,行啊我这心里头挺知足。不单知足,倒觉着对不住老刘了,我怨过他,骂过他,恨过他,我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哟。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