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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京城到邊疆, 尋常的車隊至少要走十五天。
第十五天的晚上,鬱燈泠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的小時候。
她其實很少夢見這些,因為那段時日不堪回首, 哪怕夢見,也都是鬼怪橫生的噩夢。
可是那天晚上鬱燈泠夢著夢著, 就笑出聲來。
她夢見一個呆頭鵝, 在花園裡迷路了,一搖一擺地跟在她身後,她說什麼, 就信什麼, 好玩得不得了。
後來她想逃出去, 可是外面冰天雪地的太凍腳, 那隻呆頭鵝忽然走上前來,搖身變成了一個人,和她摟抱在一起取暖,還把腳伸出來讓她踩著,跟她說,踩在他的腳上,她就不冷了。
那是鬱燈泠遇到過的最好的人。
這個“好”, 不是說他美德高尚, 而只是鬱燈泠自己簡單粗暴的評斷。
他是一個好的人, 就像一個好桃子,一塊好玉, 哪裡都招人喜歡,和他一比, 其他的人都壞。
夢境一轉, 她又出現在佛堂裡。
面前是那個青袍道姑, 她蜷縮在蒲團上,只肯露出脊背,將自己柔軟的面頰腹部全都藏得嚴嚴實實的。
那個道姑讓她笑,讓她想開心的事,說她笑得好看了,像別的皇子皇女一樣正常了,就會放她出去。
鬱燈泠一開始並不信她,但是卻忍不住地還是想到了那隻呆頭鵝。
其實她知道,那不是什麼蠢鵝,而是勳貴家的小公子,可是她從沒見過哪家的小公子那麼漂亮又那麼乖巧,他一直在聽她的話,還會陪她聊天,陪她坐著,如果她可以有人偶娃娃,她一定要一個這樣的。
她剛剛有想要笑的意思,道姑就丟下來一隻茶婆子,嚇得她魂飛魄散。
茶婆子長得太醜,黑不溜秋,滿身油光,觸角、多足,爬在她手心裡撓她的肌膚,讓她恨不得把手都給剁了。
鬱燈泠飛快地甩開,視線緊緊地盯著那隻茶婆子,它還一個勁地想從門口再往鬱燈泠這邊爬過來。
“再想,再笑!”道姑冷峻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不夠好看。”
鬱燈泠手心顫著,她閉上眼不讓自己再看那隻骯髒醜蟲,繼續想起那個小公子的事情,可是在她剛有一點點高興的時候,道姑又會立刻放出其它的懲罰。
一次兩次,鬱燈泠只是害怕。
次數多了,鬱燈泠反倒明白過來。
這個道姑並不是想要她笑得好看,並不是想要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