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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過去了,罌粟花、矢車菊、瞿麥花和翠菊全已枯萎凋零,池塘中的青蛙不再鳴叫,連鸛鳥也高高飛上藍天,準備回南方去了。
這當兒,歌爾德蒙重新歸來。
他到的那天下午天色昏暗,細雨霏霏,他沒有跨修道院的門檻,便直接從大門邊走進他的工場去了。他是步行來的,沒有騎馬。
埃利希見他進屋,大吃一驚。儘管他一眼就認出了他師傅,急忙想上去迎接,但這個歸來者看去似乎已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一個假的歌爾德蒙,形容蒼老,面色憔悴,臉頰凹陷,一副病態,然而並不愁眉苦臉,倒是笑容可掬。那是一種善良、老成、耐心的笑。只見他行走時很吃力,腳步拖拖拉拉的,好像正在病中,顯得非常疲乏的樣子。
這個判若兩人的歌爾德蒙奇異地注意著他的年輕助手的眼睛。對於自己的歸來,他完全不當一回事,好像是剛在隔壁屋子去了一趟似的。他只讓埃利希拉了拉手,一言不發,沒打招呼,不作問訊,也不講任何事情。他僅僅說:“我得睡覺了。”看來,他真是困得要命。他打發走埃利希,便回到工場旁邊的臥室裡。一進屋,他就摘下帽子,扔在一旁,脫去皮靴,徑往床鋪走去。他瞅見屋子裡邊站著他的聖母像,就朝她點點頭,卻並未走過去揭下罩布,對她表示問候。他倒是踱到了小窗前,看見埃利希站在外面發愣,便對他喊:“埃利希,別告訴任何人我回來了。我非常疲倦。明天再說吧。”
隨後他和衣倒在床上,過了一會兒仍舊睡不著,便爬起床來吃力地捱到牆邊,在牆上掛著的一面小鏡子裡照了照自己的臉。他注意地觀察從鏡子裡瞅著他的那個歌爾德蒙:一個疲倦的歌爾德蒙,一個疲乏、蒼老、憔悴的男子,鬍鬚花白。在那小小的渾濁的鏡面上,照出一張蓬首垢面的老人的臉,使他本人覺得陌生而不現實,似乎與他沒有多大關係。它使歌爾德蒙想起自己曾經認識的一些人的面孔,想起了尼克勞斯師傅,想起了曾經送他一套侍童服裝的老騎士,還想起了教堂中的聖雅各雕像——一個長著大把鬍子的老人,他戴著一頂朝聖帽,老態龍鍾,形容枯槁,可神情卻快活而善良。
他細細研究著鏡子裡的面孔,好像要弄清楚這個陌生人的底細似的。他向它點點頭,認出了它:是的,這正是他自己,它和他眼下的心境完全一致。一個疲倦的、感官遲鈍的老人旅行歸來了,一個其貌不揚的、不夠體面的人,但儘管如此,他對他毫無反感,相反地倒挺喜歡他:在他的臉上,有某種昔日英俊的歌爾德蒙不曾有過的神情,某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