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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N 大學,人們稱容女士都叫先生,容先生,不知是出於對她父親的緬懷,還是由於她本人特獨的經歷。她終生未嫁,不是因為沒有愛情,而是因為愛得太深太苦。據說,她年輕時有過一個戀人,是N 大學物理系的高材生,精通無線電技術——一個晚上可以安裝一臺三波段的收音機。抗戰爆發那年,作為C 市抗日救國中心的N 大學,幾乎每月都有成群的人棄筆從軍,熱血騰騰奔赴前線,其中就有容先生心愛的人。他從戎後,頭幾年與容先生一直有聯絡,後來音訊日漸稀落,最後一封信是1941年春天從湖南長沙寄出的,說他現在在軍隊從事機密工作,暫時要同親朋好友中斷聯絡。信中他一再表示,他依然鍾愛著她,希望她耐心等他回來,最後一句話說得既莊嚴又動情:親愛的,等著我回來,抗戰勝利之日即為我們成婚之時!然後容先生一直耐心地等著,抗戰勝利了,全國解放了,都沒回來,死訊也沒有見到。直到1953年,有人從香港回來,給她帶回一個音訊,說是他早去了臺灣,而且已經結婚生子,讓她自己組織家庭。
這就是容先生十幾年身心相愛的下場,可悲的下場,對她的打擊之深、後患之重,是不言而喻的。10年前,我去N 大學採訪時,她剛從數學系主任位置上退下來。我們談話是從掛在客廳裡的一張全家福照片開始的,照片上有五個人,前排是小黎黎夫婦,是坐著的,後排站在中間的是容先生,二十來歲的樣子,留著齊肩短髮;左邊是她弟弟,戴副眼鏡;右邊是她小妹,扎著羊角辮,看上去才七八歲。照片攝於1936年夏天,當時容先生弟弟正準備去國外留學,所以拍了這張照片作紀念。由於戰亂關係,她弟弟直到抗戰勝利後才回國,那時候家裡已少一個人,也多一個人。少的是他小妹,被年前的一場惡病奪去了年輕生命,多的就是金珍,他是在小妹去世不久,也就是那個暑假裡走進這個家庭的。容先生說——
「容先生訪談實錄」
小妹就是那年暑假去世的,才17歲。
在小妹去世前,我和母親都不知道金珍這個人,父親把他像秘密一樣藏在水西門小學的程校長那裡。因為程校長跟我們家裡少有往來,所以父親雖然想對我們保密這人,但並沒有叮囑他不能對我們說。然後有一天,程校長來我家,他不知從哪兒聽說小妹去世的訊息,是來表示慰問的。剛好那天父親和我都沒在家,是母親一個人接待他的,兩人談著談著就把父親的秘密洩漏了。回頭母親問父親是怎麼回事,父親於是將孩子的不幸、聰穎的天資、洋先生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