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黃菊花的遐想(之二)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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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著我整天整天想心事,用一條腿在空中劃寫字母。有一天她終於轉過臉來,若無其事地朝我揚了揚兩道變白了的眉毛,滿不在乎地說:“你提到過的某種花,我聞到了,那有什麼。我每每於空空如也的意境裡看見海浪和崖壁。昨天我還見到了自己臨死前的容貌,真奇怪,鬢邊竟會戴著一朵紅花。”“菊花?我正在日益乾瘦下去呢!”她彎下腰去,不停地從地上提取那種白色的蟲子放進掌心裡,皺緊了眉頭搓來搓去。手掌浸染了毒汁,腫得像個饅頭。“每次那個時候,就有人從門縫裡遞進來一條淺藍色的魚,溜溜滑滑。”她朝手掌心裡哈著氣,眼淚直流。不知從哪一天起,我們的視線內出現了一架玻璃做的模型飛機,那飛機在太陽下圍著我們繞圈子,不停地發出“啪!啪!”的爆炸聲。我有點冷,縮起頸脖來,用手隨意敲敲腿上的脛骨,聽見空洞乾燥的裂響。如姝仍舊背衝著我,用一條腿在空中劃寫字母,那種姿勢十足地體現出她骨子裡的傲慢。近來她每天都將黃褐色的芝麻醬塗滿牆壁。回去的時候,她當我的面將蟲子用手絹包起來放進衣袋,那真有一大包。
那老頭的到來是一個決定性的轉折點,我每每想起這件事都莫名其妙的恐慌。出事的那天早上如姝和我都聽見了海濤聲,如姝斷定七里長堤那裡出現了一個臉盆大的洞,海水正朝著整個城市洶湧過來。她在昏燈下咬破那些枕頭,扭曲著身子,如泣如訴地說:“咕咚,咕咚,咕咚……”他是天大亮時到來的。
他提著一籃淡乾魚,渾身溼淋淋的闖進來,一屁股就在床沿坐下了。他低著頭在他的籃子裡翻來翻去,然後狡詐地望了我一眼,酸溜溜地說:“在某一片雨地裡,黃菊花開得真悽慘,我並沒有確定這一事實,我這只不過是一種提示。”他是溜走的,乘我不注意就從門縫裡開溜了。我氣急敗壞地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如姝擋在門口,眼光盯著自己的鞋尖,說:“何必還要死纏蠻攪呢?那種事,你自己也很清楚,哼。”她衝過來,撞得我幾乎跌倒在地。我看見她拿起桌上的望遠鏡,將鏡頭對準老頭遠去的背影看了好久,然後端起桌旁那枝氣槍來瞄準,聽見她輕輕地射了一顆子彈,輕得幾乎沒有聲音,在同時,她的瞳孔擴散成兩隻細小的蜘蛛形狀。
早上,我正在刮鬍子,她在背後說起話來。我知道她說話間正狠狠地盯著我的脊樑,“樹蛙將它的兒子們生在泡沫裡,真可怕。”我回過頭來,看見她的頭髮裡含滿了汗水,“滴嗒滴嗒”地掉在地上。她開始低聲細語地講起一個故事,那故事裡有一個成日吐血的女人。南瓜花像黃金一樣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