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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子,娘說:「你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娘也管不到你。娘給你三間房,你找你的讀書郎。」
娘拽著我手不肯松,她閉不上眼,咽不下氣,她說:「你若活不下去,就去找張中堂。」
張中堂是京裡的大官,他來錦城巡察,坐著八抬的轎子,後面跟著一串的侍衛,都騎著高頭大馬。我那時擠在巷子口看他的轎子和馬,娘就把我拽出來,看什麼看!回家!
張中堂在錦城,娘就把我拘在家,我憋得飯都吃不下。有人啪啪地拍門,娘頭也不抬地繼續繡花。
我去開了門,兇巴巴地官爺問,你叫什麼名,你是哪裡人?
我說,奴叫李碧桃,土生土長錦城人。
官爺又問我娘,問她哪裡人。
我說,娘叫張秀娘,也是錦城人。
官爺又問,你家可有男人,都做什麼營生?
我說,奴爹死得早,如今埋在土裡,奴上下無兄弟,裡外沒男人,娘倆繡花做營生。
官爺拿著畫像,將我仔仔細細端詳,又探頭將娘端詳,最後仍不死心問,可曾認識李秋霜,眉州口音,生得貌美,性格潑辣,識水性,會打漁,年有三十六七。
我說,不曾識得此人。
我關上門同娘講,秋霜這名兒比秀娘好聽。娘說,閉嘴,死小蹄子。
鄰家三姑六婆來串門,她們說,那張中堂,是個有情有義的郎,他挨家挨戶敲門,要找一個打漁女,那是他的結髮妻。
娘說,哎喲,比我那死鬼強。
張中堂沒找到打漁女,坐著轎子回了京。
娘那以後就生了病。
娘把銀簪子給我,躺在枕上喃喃語:「…呸,無情無義的死鬼…誰還會打漁,誰還會貌美…」
娘就閉上了眼。
我就沒有了娘。
娘有了兒,不能再打漁,她丟下打漁的本事,又學會了繡藝。娘繡活了花,繡白了發,養大了兒,又把繡藝傳給了兒。
我不想去找張中堂,我守著娘給的三間房,抱只奶狗叫豆黃,終日坐在院裡繡花,繡荷包,繡腰帶,繡手帕,養活我自己,養活李豆黃。
每月我要出門三次,把荷包送到書院街,腰帶送到天仙橋,手帕送到水井坊。
這日我提著小籃出門去,走到書院街口,平白被人攔下。那人生得可惡,一笑還滿口黃牙,他故作斯文地問我:「小娘子哪裡去?」我忍著厭煩回答:「青天白日大路朝天,你管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