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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了,脾氣似乎也變了,變得粗暴了,常常沒個緣故地發牢騷,怨這怪那的,好像家裡的一切都使他困頓、煩躁、不安。這時候,我們說什麼做什麼都可能會叫他不高興,甚至一見我們挨近他,他就會不高興,揮著手喊我們走開。有那麼一段時間,父親簡直活得太難受,每天都悶在房間裡,像個影子似的,東轉轉,西轉轉,使我們感到心慌意亂。應該說,父親不是那種喜怒無常、變化莫測的人,他對我們向來不挑剔,對生活也沒什麼過分要求,可這下子他似乎完全變了,變得挑剔、苛刻、專橫、粗暴,不近人情。有一天,我不知說了句什麼話,父親竟然氣憤地衝上陽臺,把籠裡的鳥放飛了,把幾盆花一盆一盆地都打個粉碎。這些東西一個月前他還很喜歡的,現在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父親對玩物是那麼容易厭倦,像個孩子一樣的,可他又哪像個孩子?每天老早起床,卻是哪裡也不去,什麼事也不做,什麼話也不說,從早到晚都在灰心、嘆氣、生氣、發呆,好像受盡虐待似的。
有一天,我看見他在陽臺上呆呆地立了小半天,我幾次過去請他出去散散步,都被他蠻橫地拒絕。我問他在想什麼,有什麼不高興,需要我們做什麼,他也不吱聲,光悶悶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個木頭人,冬天的陽光靜靜地照在他身上,照得他滿頭銀髮又白又亮地發著光。我透過窗玻璃看出去,幾乎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出他此刻的神情,那是一種我最熟悉不過的神情:繃緊的臉上有深刻的額紋,兩隻眼睛痴痴的,是不會轉動的,嵌在鬆弛的眼眶裡,彷彿隨時都會滾出來,無聲地落地。但是注視這張面具一樣的面孔,透過表面的那層死氣,你又可以發現底下藏著的是迷亂,是不安,是期望,是絕望。父親的這種神情,陌生又似曾相識,常常使我陷入困頓。起初,我們看父親不願去老人俱樂部,以為是那裡的氣氛不好,於是我們就專門去請了一些父親的老戰友上家來會他。可他仍舊愛理不理的,和他們親熱不起來,常常幾句話,幾個眼色,就把人家冷淡走了。真的,父親是沒什麼朋友的,在他臨終前,我注意到來看望他的人,除了紅牆裡頭的幾位首長和我們家個別親戚外,就沒有別的人,你是他臨終前惟一想見的人,可能也是他惟一的朋友。父親在單位裡的人緣會這麼差,這是我怎麼也想不到的,是什麼——榮譽?性格?還是工作?讓他變得這麼孤獨,薄情寡義,缺朋少友,你能告訴我嗎?算了,還是別告訴我的好,還是讓我來告訴你,父親為什麼不能像其他老人一樣安心又愉快地歡度晚年。
有一天,天都黑了,父親還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