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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隊的情況我想盡量少說,這是因為一方面它本身就沒什麼好說的,另方面有些可以說的對我來說又都很沒趣。我是說,我在部隊的經歷很不盡人意,遇到了許多令我不高興、甚至痛苦的事。首先,我沒有當上軍官,而只是被當了個特等士兵。據我瞭解,當時一個河內大學的畢業生可以當上副連長,甚至正連長,最不行的起碼也是個排長。我雖說沒獲得文憑,但也僅僅沒文憑而已,沒這個形式上的證據,其它或者說學業上並無什麼差異,所以我想起碼應該任命個排長給我。但軍方過分地強調了那張紙文憑的作用,沒能如我的願。一位河內郊區菜農——有人說他是某某軍長的外孫——對我拿腔拿調地說:
“是的,是的,但問題是你沒有畢業證書,入伍前又沒有在政府部門任過職,按理只能當個一等兵,讓你當特等兵已經是優待的啦。”
這樣的優待自然不可能令我感到榮幸。
不過,我想,士兵就士兵吧,反正我又不是為當官才來部隊的。我也不是因為聽胡志明主席的廣播演講才來部隊的。總的說,我來部隊的想法要比其他許多人顯得更為模糊或者複雜一些,我甚至自己都說不出是為什麼。有時候,我覺得我是因為受不了美國飛機整天在鎮子上空竄來竄去,弄得人驚驚嚇嚇的,才決定到部隊的。但有時候我又覺得不是,起碼不全是,至於其它還有些什麼,我又說不太清楚,也許……或者……我是說,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我非常明白,就是:從我決定入伍的一刻起,我從沒想過,我會,或者可能會,上不了前線。說實話,有這種願望在當時來說是荒唐的,這可能是我不想的一個原因。此外,我還固執地認為,穿軍裝就是為了去前線,只有上了前線,參加了某次具體的戰鬥,身上的軍裝才能心滿意足,才能顯出完美。所以,當跛腳的阿恩營長把我從新兵集訓地接到距河內只有幾公里遠的陸軍二○三被服倉庫,並莊嚴告訴我今後我的任務就是配合他看守好這倉庫的大門和小門時,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簡直沮喪透啦!
除了阿恩,我還有二位戰友,一位是被炮彈片削掉了半隻下巴的唐老兵;另一位是一條叫聲尖利的雜毛土狗。難道我來當兵就是為了證明我不是個強壯的人,不配上前線,只能跟這些人呆在一起?我突然有種被誰出賣或欺騙的羞辱,穿在身上的軍裝彷彿不是配發的,而是我偷來的,騙人的。
坦率說,我這人雖然不強壯,但並不缺乏勇氣,如果說不怕什麼就算勇氣的話。我這麼說,決不是為了炫耀我的勇氣和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