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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開啟來約有三尺見方,一幅脆薄細緻的深紫的紙,有點發亮,
像有大波紋暗花的絲綢,微有摺痕,我驚喜得叫出聲來,覺得是中國人的傑作之一。紫菜湯
含碘質,於人體有益,又是最簡便的速食,不過近年來似乎不大有人吃了。
聽見我姑姑說,“從前相府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看個吃。”親戚與傭僕都稱李鴻
章的長媳“相府老太太”或是“二老太太”——大房是過繼的侄子李經芳。《儒林外史》我
多年沒看了,除了救了匡超人一命的一碗綠豆湯,只記得每桌飯的選單都很平實,是近代江
南華中最常見的菜,當然對胃口,不像《金瓶梅》裡潘金蓮能用“一根柴禾就y得稀爛”
的豬頭,時代上相隔不遠,而有原始的恐怖感。《紅樓夢》上的食物的一個特點是鵝,有
“胭脂鵝脯”,想必是醃臘——醬鴨也是紅通通的。迎春“鼻膩鵝脂”、“膚如凝脂”一般
都指豬油。曹雪芹家裡當初似乎烹調常用鵝油,不止“松瓤鵝油卷”這一色點心。《兒女英
雄傳》裡聘禮有一隻鵝。佟舅太太認為新郎抱著一隻鵝“噶啊噶”的太滑稽。安老爺分辯說
是古禮“奠雁(野鵝)”——當然是上古的男子打獵打了雁來奉獻給女方求婚。看來《紅樓
夢》裡的鵝肉鵝油還是古代的遺風。《金瓶》、《水滸》裡不吃鵝,想必因為是北方,受歷
代入侵的胡人的影響較深,有些漢人的習俗沒有儲存下來。江南水鄉養鵝鴨也更多。
西方現在只吃鵝肝香腸,過去餐桌上的鵝比雞鴨還普遍。聖誕大餐的烤鵝,自十九世紀
起才上行下效,逐漸為美洲的火雞所取代。
我在中學宿舍裡吃過榨菜鵝蛋花湯,因為鵝蛋大,比較便宜。彷彿有點腥氣,連榨菜的
辣都掩蓋不住。在大學宿舍裡又吃過一次蛋粉制的炒蛋,有點像棉絮似的鬆散,而又有點粘
搭搭的滯重,此外也並沒有異味。最近讀喬·索倫梯諾(r-rento)的自
傳,是個紐約貧民區的不良少年改悔讀書,後來做了法官。他在獄中食堂裡吃蛋粉炒蛋,無
法下嚥,獄卒逼他吃,他嘔吐被毆打。我覺得這精壯小夥子也未免太脾胃薄弱了,我就算是
嘴刁了,八九歲有一次吃雞湯,說“有藥味,怪味道”。家裡人都說沒什麼。我母親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