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鋦鍋匠僵硬地保持著固有的姿勢,好象沒聽到四老爺的話。
四老爺從地上提起鋦鍋匠的兩隻大鞋,對四老媽說:賤貨,別嚎了,給他包紮包紮,讓他走!
四老爺走出屋,走出院子,一步比一步沉重地走在幽暗的小巷子裡。牆頭上的扁豆花是一團團模模糊糊的白色暗影,蟈蟈的鳴叫是一道道飄蕩的絲線,滿天的星斗驚懼不安地眨動著眼睛。
抓姦之後,四老爺除了繼續看病行醫之外,還同時幹著三件大事。第一件,籌集銀錢,購買磚瓦木料油漆一應建廟所需材料;第二件,起草休書,把四老媽打發回孃家;第三件,每天夜裡去流沙口子村找那個喜歡穿紅色上衣的小媳婦。
從我們村到流沙口子村,要越過那條因乾旱幾乎斷流的運糧河。河上有一道橋,橋墩是松木樁子,橋面是白色石條。年久失修,橋墩腐朽,橋石七扭八歪、凸凹不平。馬車牛車行人走在橋上,橋石晃晃悠悠,橋墩嘎嘎吱吱響,好象隨時都有可能坍塌。四老爺一般都是在晚飯過後星光滿天的時候踏上石橋,去跟那個小媳婦會面。這條路四老爺走熟了,閉著眼睛也能摸到。小媳婦家住在河堤外,三間孤零零的草屋。她養著一隻小巴狗,四老爺一走到門外,小巴狗就親熱地叫起來,小媳婦就跑出來開門。有關小媳婦的家世,我知道得不多。她是怎麼和四老爺相識,又是怎樣由相識發展到同床共枕、如膠似漆,只有四老爺知道,但四老爺不肯對我說,我用想象力來補充。
我說,四老爺,你不說我也知道。四老爺說,毛孩子家知道什麼!知道你怎樣勾搭上了小媳婦。四老爺搖著頭,挺淒涼地笑起來。我說,四老爺,你聽著,聽聽我說得對不對——你認識小媳婦逃不出這兩種方式:一,你去流沙口子村給小媳婦看病;二,小媳婦到藥鋪裡來找你看病。第一種可能性比較小,因為小媳婦年輕,不可能有什麼不能行動的重症,即便是你去她家為她看病,那時候她的昏頭昏腦的公公還在,這個老東西象只忠實的老狗一樣,為他犯了案子跑去關東的兒子看護著那塊肉。她的公公是你跟她相好之後得暴病死的!你記住,四老祖宗,那老東西死得不明不白!第一種可能性排除了,那麼,你就是在你的藥鋪裡認識了小媳婦的。四老祖宗,你的藥鋪裡邊的格局是這樣的:四間房子,東邊三間是打通了的,東西向立著兩架藥櫥,藥櫥外是一道櫃檯,櫃檯是用木板架起來的,下邊是空的,彎腰可以鑽進去,當然彎腰也可以鑽出來。一臺製藥的鐵碾子在牆角上放著,櫃檯外的牆角。一盤切草藥的小鍘刀與藥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