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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詩的習慣養成得很早。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什麼都缺,什麼都不讓做,什麼方向也沒有,我剛上小學,雞雞在夜晚還不會自己莫名其妙地硬起來,我背《唐詩三百首》,打發漫長的、無所事事的一天又一天。我歌舞奇差,五音缺三,如果讓我跳舞還不如讓我跳樓,音樂老師在考試的時候說,小唐,開始跳,我一屁股癱軟在地上,地球不動,我不動。
背詩除了消磨時光,還是我討好世界的主要手段。我老爸帶我去公共浴池洗澡,我和幾個倒黴孩子在大池子裡撲騰游泳,一些大人覺得煩,低聲罵。我光著身子站在池子邊,用全部的肺泡喊了兩句詩:“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一時,全部大人都被驚到了,再也不罵了,我跳進水裡,和小夥伴們繼續撲騰。我不知道人通常會活幾年,也不知道“水擊三千里”出自《莊子》,我只是突然體會到詩歌的力量。此一時,小雞雞似乎都比平時硬了一些。
語文老師帶我們去龍潭湖春遊。她是個胸不太大、心有些擰巴的婦女,她說,等春暖花開了,到處都是春色,再去春遊太沒意思了,就在這一朵花還沒開的時候,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發現春的資訊。我和小夥伴們圍著龍潭湖這個龍鬚溝臭水溝的終點,走在凜冽的殘冬的風裡,流著鼻涕,小賊一樣四處踅摸春的資訊,心裡罵這個女語文老師。天很快就要黑了,有似煙似霧的東西從臭水溝的盡頭升起,讓一片葉子都沒有的樹變得生動起來,女語文老師問我們想到了什麼。我心裡想:什麼時候讓我們回家吃晚飯啊?嘴上卻說:“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女老師嘆了一口氣,讓我們回家去了。後來她說,她的文學書我隨便借去看。
長大之後,背詩繼續給了我很多方便。比如有一次和眾多民謠歌手在他們演出之後吃燒烤、喝啤酒,喝得快高了的時候,偉大的盲人歌手周雲蓬和我說,划拳太低俗了,我們比賽背唐詩吧,一個人起頭句,另一個人接著背,背不出喝酒,喝完他再起另一個頭句。後來,周雲蓬很快喝多了,我一直想喝也沒得逞。再後來,有個叫王小山的人和我說,欺負盲人不好,我說我也這麼覺得。他和我繼續比賽背唐詩。後來,他一直喝,也沒喝多,他酒量太大了,我實在困了,先走了。
我寫詩有過兩個高產期,這兩個高產期之間隔了三十年。
小學快畢業的某一年,十二三歲,區裡教育局追新潮,不再舉辦一年一度的作文比賽,而是舉辦詩歌比賽。語文老師問我,背了那麼長時間的詩,自己會不會寫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