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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朱燭幽幽,細煙嫋嫋,仿若人間功名不過一縷輕煙,隨風散盡。秦王坐於高臺,面色深沉如鐵,虎目掃視堂下百官,無言卻自有威嚴。朝堂內外,此時風雨交加,似乎連蒼天也為白起之事悲鳴。
“白起功在長平,罪在平陽。”廷尉嚴聲道,其語鋒似劍,直刺人心。“此人有大功於國,卻無小節於身。擅誅降卒,致天下諸侯寒心;拒王之令,傷國之威儀。如此功過相抵,當為後世取鏡,存其功績,削其封號。”
張述立於群臣之中,一襲玄袍不染塵垢,面色卻如寒冬深雪。他雙手微顫,拳中藏卷帛,帛上密密麻麻,皆為白起平生功績。此刻聽得廷尉言辭,胸中積鬱之氣如火山將噴,終忍不住一步邁出,俯身拜道:“臣不敢苟同!”
堂中百官聞聲,紛紛側目,皆露驚異之色。秦國朝堂素以嚴肅著稱,張述此言,幾乎觸及王威。然秦王並未呵止,只是眼中掠過一絲難測的深意,示意張述繼續說下去。
“臣以為,長平之戰,白起以寡敵眾,殲敵四十萬,此戰之功,震鑠古今!然平陽一事,非白起之私心,而為大局所迫。當時情勢險急,魏趙合謀,若不速斷,秦國恐陷泥沼。此等權衡,豈可以成敗論忠奸,以一時之失抹殺一生功勞?”張述聲色俱厲,語調卻不疾不徐,堂內回聲朗朗,如金石之鳴。
“張述!”廷尉冷笑一聲,“莫非你以為,白起之死乃王命不公?此乃國家法度,不容違逆!”
張述聞言,眸中寒光一閃,朗聲道:“法度之下,亦需人情!白起一生為秦鞠躬盡瘁,至死不見天日,此等結局,未免寒士之心,折國之脊樑!”
廷尉尚欲爭辯,卻被秦王一揮手止住。秦王低沉的聲音自高臺傳來:“張述,寡人明白你的心意。但白起之事,非汝一言可定。留名抑或抹名,自有後世評斷。”
張述聞此言,胸中一陣酸楚。自白起賜劍自刎後,他心如刀絞,夜不能寐,常於深夜伏案,為白起草擬奏疏。然而,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這篇奏疏終究不過是一場徒勞。
是夜,張述獨步出咸陽宮,朔風獵獵,旌旗獵獵。宮牆外,長街深巷,燈火殘然。張述行至咸陽北城牆,遙望山川起伏,星河寥落,不禁自言道:“白將軍,您可知,世間本無公論,忠義難分?然您之忠魂,終將銘刻於史。”
此時天上驟然一聲驚雷,似白起幽魂悲鳴。張述驀地抬頭,天邊雲翻墨浪,隱約似有人影揮劍刺天,又瞬間散入雲海。張述怔然片刻,忽覺背後傳來輕聲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