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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是八月初,新涼天氣,風光漸佳,而淳于意卻無心領略。
不知何時起始,他的脾氣變得很暴躁了。敲門敲到第二追還不見動靜,馬上就要冒火,正這時候,門內有了迴音。
“是誰啊?”是水邊柳下春駕磚的那種聲音,嬌而脆,彷彿摔在地上能斷成好幾截似的。
聽這聲音,淳于意的火氣,立即消失得無形無蹤,顯現了自離臨淄以來第一次才有的笑容,提高了聲音答道:“是我。緹縈,快開門!”
開門出來的緹縈,仍然是他想象中那樣,羊脂玉般的臉上,嵌著一張淡紅色的小嘴和兩粒黑亮亮的眼珠,頭髮似乎剛剛膏沐過,挽著鬆鬆的一個高髻,散發著幽幽的香味。
“爹,你怎麼這麼快就回家了?不是說要在宋二哥那裡住上三個月嗎?”緹縈張大著眼,驚喜交集地問,一面從她父親手裡去接藥囊。
“你高不高興?”
“嗯!”緹縈重重地點著頭,又深深看了一眼,“爹,你瘦了!”
“是嗎?”淳于意摸著女兒的臉,“你倒像是胖了些。”
“睡得沉,吃得香,自然該胖羅。只別大胖,咦,”她忽然詫異地四面看看,“阿文呢?”
就這一問,問得人似乎遍體生寒。做父親的沉著臉不響。
“爹——”
“去喚衛媼來幫著搬行李。”淳于意這樣說了,轉身向車旁走去。
緹縈是極孝順的,一看這情形,不知出了什麼亂子,心裡焦憂驚疑,只怕惹起父親不快,絲毫不敢擺在面上。還勉力裝出高高興興的樣子,喚出在她家服役多年的衛媼,幫著御者把淳于意的行李搬了進來。
然後,她親手捧了盥洗用具來,一面伺奉,一面找些話來——這不難,問問一路的見聞,就有扯不斷的話頭,只是她極謹慎地避擴音朱文。
淳于意心頭的陰霾,終於都溶化在她女兒的春風般的氣息中了。
但是,他也有相對消長的,對女兒的疚歉。
而因此,他越發痛恨朱文。他不是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朱文和緹縈,或者可以配成一對。然而這個念頭,立即為另一種警惕所掩沒了,這個從小失教的傢伙,偏偏才以濟惡,就眼前的光景來說,要這麼辦,是葬送了緹縈的一生。無論如何,要看看再說,而且,無論是在朱文或緹縈面前,都不可透露一點這種意思。
“唉!”他不由自主深深嘆息。
“爹!”斜著身子,把張粉臉偎倚在淳于意肩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