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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面具一旦除下,還不是一樣猙獰,也許他應當比我更加怒惱,因為我逼他暴露真面目——老張一直掩飾得非常好。
一整晚我輾轉反側,為自己的愚昧傷感。
我還以為我已經快要得道成精呢,差遠了。
人際關係這一門科學永遠沒有學成畢業的一日,每天都似投身於砂石中,緩緩磨動,皮破血流之餘所積得的寶貴經驗便是一般人口中的圓滑。
我在什麼時候才會煉得爐火純青呢?
跟著史涓生的時候,根本不需要懂得這門學問,現在稍有差池,立刻一失足成千古恨。
張允信拿生意來要挾我。當時如果拍桌子大罵山門走掉,自然是維持了自己的原則,出盡一口烏氣。
但是以後怎麼辦?我又該做些什麼?
我再也不願意回到任何骯髒的辦公室去對牢那群販夫走卒。
一時的嘴快引出這種危機,現在再與老張合作下去,會叫他瞧不起,我怎麼辦呢。
驀然想起唐晶以前向我說過:“工作上最大汙點不是做錯事,而是與同事反目。”
我竟犯下這個錯,焉得不心灰意冷。
若與老張拆夥,我租不起那麼大的地方闢作工場,亦買不起必需的工具。況且我只有點小聰明,至今連運用烤箱的常識都沒有。
每個人都贊子君離婚之後闖出新局面,說得多了,連我自己都相信。什麼新局面?人們對我要求太低,原以為我會自殺,或是餓死,居然兩件事都沒有預期發生,便算新局面?
我一夜未眠。
我倒情願自己是以前的子君,渾渾噩噩做人,有什麼事“涓生涓生”大喊,或是痛哭一場,煙消雲散。我足足一夜沒睡。
清晨喝黑咖啡,坐窗前,一片寂寥,雨終於停了,我心卻長有云雨,於是把那條自制飾物懸胸,電話響。
是老張,聽到他主動打來的電話,不禁心頭放下一塊大石,血脈也流動起來。
他若無其事地說:“今天與造幣廠的人開會,我提醒你一聲。”
“我記得。”我亦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一會兒見。”
“我什麼也沒有準備。”
“沒關係,我有些圖樣。”
“再見。”我說。
老張尚需要我,我鬆口氣,我尚有利用價值。
以前與史涓生在一起,如果抱著這般戰戰兢兢的態度,恐怕我倆可以白頭偕老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