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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長遠的事她不願意去想,骨子裡的野性和疏狂,促使她更喜歡直接的殺伐。她可以雪夜叩開江湖大盜的大門,也可以單刀趕赴邊疆刺殺將軍。
蘭戰說過,要把她鍛造成波月閣最好的殺人武器,她的多次出入江湖,一半是為別人消災,另一半是為蘭戰肅清前路。
當初一同追殺嶽刃餘夫婦的五大門派,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放棄,坊間關於岳家遺孤的傳聞也從來沒有平息過。讓崖兒手刃他們,像苗人養蠱那樣,把競爭者全部殺光,於她算是報仇,于波月閣,則避免不必要的擾攘。
蘭戰的算盤打得響亮,崖兒的身世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打算公之於眾。可是再服從的殺手也是人,只要她能聽能看,早晚還是會有所察覺的。
那天是滿月,她剛跑了趟參商的總舵,舵主兒子的腦袋還在她包袱裡裝著。事辦完後路過夷水邊的酒館,略頓了足,決定拐進去喝兩杯。
這雲浮大陸上,其實並不只有人,有時錯身而過的,也可能是妖。不過人道和妖道謹守兩界的規則,混雜在一處,也不做深交。通常人是無法分辨皮囊後的原形的,但崖兒八歲起就具備那項異能,她看得出酒館的老闆是隻鶴,跑堂的酒保是狸貓。
大多時候,妖比人更誠實。
酒館裡長年聘請說書人,不時從江湖恩怨,講到廟堂情仇。說書人的故事需要素材,所以但凡有名有姓的人物,其生死都能引出醒木拍案後的娓娓道來。
嶽崖兒要了壺酒,點了盤牛肉,對有人抱怨血腥氣刺鼻充耳不聞。她是易了容出來的,不必動用美色惑人,永遠是兩根八字眉,兩撇小鬍子。
說書人可能是這江湖上感情最豐沛的一類人,說到雄壯處氣吞山河,談起兒女情長,也是纏綿悱惻當仁不讓。今天故事的主角,是十六年前的長淵少主。直到今日,說起嶽少俠的夫人,仍是豔名遠播無人可及。萬戶侯府的嬌小姐,曾經引多少英雄豪傑競折腰,可惜她只對長淵少主一往情深,最後落得雙雙失蹤的下場。至於生死,當初參與其中的五大門派諱莫如深,雖然江湖上眾說紛紜,但更多人還是傾向於他們帶著神璧隱居世外了。
英雄末路,美人枯骨,這是善良的聽客不願意聽到的。說書人也在故事結尾留了白,因為牟尼神璧徹底消失,至少為他們夫婦尚在人間提供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佐證。
可是崖兒聽見酒保嘲諷地嗤笑了一聲,她轉頭瞥他,卻只看見那豆眼朦朧的臉上,長久不變的一副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