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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決的性情終究是沉靜的,就連醉了,都醉得不聒噪。他只是比較容易笑。似乎我說什麼他都開心。突然之間,他看著我,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微笑著低聲說:“姐,我就是想找到一個女人,把我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為了我什麼都願意做。這是不可能的吧?唯一的一個為了我什麼都可以做的女人,應該是我媽,要是我媽也做不到的話,就別痴心妄想,別再把希望寄託在任何人身上了,對不對?可是我就是想去找,就是覺得萬一這個不可能存在的人就是讓我碰上了呢,我管不住自己,姐,你說怎麼才能徹底斷了這個念頭?”然後他身子一歪,臉頰直直地貼在冰涼的桌面上,睡著了。我驚訝地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他的鬢角,我的手指就像這柔軟的燈光一樣,緩慢地、小心翼翼地蔓延過了他的耳朵,他的耳廓還是軟軟的,和小時候一樣。那個時候奶奶總是開玩笑說,耳廓這麼軟的男孩子長大了會怕老婆的。他就很惱怒地在大家的笑聲中對所有人擺出威脅的表情,以為他細嫩的小牙齒咬緊了,人家就會怕他。
小的時候有段時間我常常欺負他。我很認真地恨過他一陣子。因為在我上小學之前,我住在奶奶家——那是我童年裡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可是後來,在西決兩三歲的時候,二嬸得了急性肝炎還是什麼病,爺爺就一定要西決跟他們住在一起,怕小孩子被傳染,奶奶沒有精力照顧我們倆,可是又沒法逆了爺爺的意思——結局當然是我被送回了我父母的身邊,回到我自己的家過那種任何一樣傢俱器物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在我眼前粉碎的日子。那時候我小,我不懂得恨爺爺,只知道恨西決。我有很多辦法欺負他,當然是在大人們看不見的時候。比如我偷偷撕掉他心愛的小畫書,然後告訴奶奶是他自己撕的;比如經常在煩躁的時候沒來由地罵他是“豬”——在那個年齡他無論如何也反抗不了另一個比他長三歲的孩子,但問題是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反抗,他總是一轉眼就忘記了,然後重新笑著跟在我身後,像向日葵那樣揚著小臉兒,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美美姐姐”——那時候我們不是東霓和西決,我們是美美和毛毛。
美美一個人在院子裡跳橡皮筋,那是童年時代的某個下午,美美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明亮的陽光拉得和大人一樣長。然後她就看見毛毛乖乖地站在樹下的陰影裡面望著她,她就招手叫他過來幫忙架皮筋,一端綁在樹上,另一端套在他的腰上,毛毛非常嚴肅地立正站好,兩隻小手伸得展展地貼在腿上,認真得就好像那是個儀式,美美背對著他開始跳了,一邊跳一邊念著古怪的歌謠,突然一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