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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心頭之患。她將那件事對外面的許多人都說過,想借說話的聲音獲得一點慰藉。只是喝過了白臉人的溫水之後,她才漸漸地看出了端倪:一切都要獨自承擔。
白臉人很少開口。不抽菸的時候,就默默地立在屋當中一動不動,或來回地走動。從這死一般的寂靜中,勞體驗到一種輕鬆的虛無感。眼前偶爾也掠過那隻似有若無的白鳥的影子,但一經白臉人說出,她立刻感到自己的虛偽:白鳥的影子此刻出現不過是某種企望的殘餘,她正慢慢地將這一類的東西從腦海裡趕出去。很久以前她觀察過蠶的蛻化過程,她覺得她和蠶相互間都感到羞恥。她如果是蠶的話,她願意悄悄地變成蛾子。不過白臉人決不讓勞感到羞恥,他太沉靜了,勞根本覺察不到有躲開他的必要。但勞也不習慣於在他的房子裡呆上很久。每次勞跑到這裡來,都是因為同一個問題:腦袋被幻覺和灰塵撐得快要裂開了。
勞的腦袋就像一個吸塵器,在地毯上來來回回地吸,用不了多長的時間裡面就變得十分飽滿。要是太陽一曬就更糟糕了,灰塵的小顆粒往外鑽,將她的眼睛刺痛得流下淚來。
昨天離開了白臉人之後,她輕飄飄地站在自家的陽臺上,無意中說出:“白鳥的形象正好是彌留之際的意象嘛。”說完就為自己的發現興奮起來,下決心下一次一定要把這句話向白臉人講出來。
然而一邁進白臉人的家門,她又覺得根本沒法開口了,甚至覺得開口講話的意圖都是十分多餘的。白臉人實在是太沉靜了。
他開玩笑地將勞跑到他這裡來的舉動稱之為“淨化”。在勞看起來這是很有道理的,因為她總是帶著滿腦袋的灰塵來這裡嘛。從心裡說,她很想與白臉人有某種約定,定一個時間來談論那種事。最好是他一個人談,她旁聽,這樣就可以領會得十分清楚,並且出現了恐怖的感覺也可以兩人共同體會,就像魚網裡的兩條同樣大小的魚一樣。白臉人不會不懂勞心裡盼望的事。從他說出的片言隻語來分析,他一點也不打算和她做同一條網中的魚,他只是對於“白鳥消失的經過”還有很大的興趣罷了。勞很快感到自己的奢望實在過高了。
大約五點鐘的時候,夕陽總是從白臉人的家門口匆匆地經過,那短短的一瞬是那樣地令人神往。這種時刻,勞的眼珠一動也不動,與白臉人一道佇立在門口,一寸一寸地在心裡數著陽光移動的距離,直到眼前變為一片灰色。如果她在數數的時候驀然回過頭去,往往可以看見白臉人那木然空洞的表情。也許他對眼前的情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也許是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