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快眼看書www.kyks.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習慣,勞看出來他與她一道佇立在門口只是出於禮貌而已。然而到了下一次,五點鐘的時候,她事先就激動起來,仍然忍不住要到門口去數那陽光移動的距離,那種誘惑太強烈了,沒有辦法躲得開。
別的地方也有陽光和這種類似的門,但在別的地方,她感不到這種誘惑。這種誘惑大約是來自於這個白臉無須的男人本身,和他周圍近似真空的環境吧。但在勞的真實感覺裡,這個人一點吸引力都不存在似的。他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是由那塑膠殼熱水瓶裡的溫水,以及無味的、潮溼的菸捲,和周圍的寂靜來讓人感到。有時他也開口說點什麼,其實那種話說不說對勞全是一個樣。他決不說那種令她驚奇的話,他深知她的心事,所以不想欺騙她。欺騙這種小孩的把戲他是不愛搞的。難道能設想這個身穿油綠色袍子的,臉上空空如也,走路毫無聲響,抽著潮溼的、軟綿綿的菸捲的人竟會開口說出什麼騙人的話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在勞的印象裡他只不過是生性冷酷,寸步不讓,但又彬彬有禮。勞總是對具有這種冷酷性格的人生出一種孩子般的依戀感。可惜這種人太少了,在她一生中有過兩次吧,其中最徹底的要算是這個白臉無須的人了。
她是在他家門口看見他的,他是偶然站在那裡的吧。當時突然颳起颱風來,路上黃塵滾滾,勞死命地往他的房子這邊跑來,而他站在門口紋絲不動,朝她“嘿嘿”地乾笑了兩聲。後來他倆將颱風關在門外坐了下來,白臉人遞給她一杯水垢味很重的溫水,說:“你早就該來這裡坐一坐了,何必等到颱風刮起來才闖進來。我見你東闖西闖的,好像什麼地方全去過了,就是沒來過這裡。”
那一天,他倆相對而坐,一直等到颱風平靜下去。分別時,白臉人看也不看她,只是輕輕地做了一個手勢,仍舊抽他的煙。勞心裡想從今以後她便離不開他的房子了。
勞屢次感到他本來是於她無所謂的,只是那間房子裡的一切於她有莫大的誘惑吧,不過這種事誰又能分得很清呢?的確,白臉人總是一副局外人的樣子,似乎不是他擁有房子裡面的一切,似乎他只是一個偶然的房客罷了。他是全不在乎身邊之物的,勞想,他只在乎一件事,就是他腦子裡的那根很長的思維的線。比如“白鳥消失的過程”就是那根線上面的一段,當然也可以說他連那根線也不在乎,那只是一種習慣,一種生來固有的東西罷了。那根線有時拉得很緊,像提琴上的弦,有時又鬆弛下來,完全不為他所理會了。
透過幾次交往,勞發現她和白臉人之間從未有過實質性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