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快眼看書www.kyks.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我把大門給鎖上了!」
「哼!」老程尋思了半天,「我告訴王先生一聲兒去好不好?」說著,就要披衣裳。
「明天再說吧,事情簡直說不清!」祥子怕王先生盤問他。
祥子說不清的那點事是這樣:曹先生在個大學裡教幾點鐘功課。學校裡有個叫阮明的學生,一向跟曹先生不錯,時常來找他談談。曹先生是個社會主義者,阮明的思想更激烈,所以二人很說得來。不過,年紀與地位使他們有點小衝突:曹先生以教師的立場看,自己應當盡心的教書,而學生應當好好的交待功課,不能因為私人的感情而在成績上馬馬虎虎。在阮明看呢,在這種破亂的世界裡,一個有志的青年應當作些革命的事業,功課好壞可以暫且不管。他和曹先生來往,一來是為彼此還談得來,二來是希望因為感情而可以得到夠升級的分數,不論自己的考試成績壞到什麼地步。亂世的志士往往有些無賴,歷史上有不少這樣可原諒的例子。
到考試的時候,曹先生沒有給阮明及格的分數。阮明的成績,即使曹先生給他及格,也很富餘的夠上了停學。可是他特別的恨曹先生。他以為曹先生太不懂面子;面子,在中國是與革命有同等價值的。因為急於作些什麼,阮明輕看學問。因為輕看學問,慢慢他習慣於懶惰,想不用任何的勞力而獲得大家的欽佩與愛護;無論怎說,自己的思想是前進的呀!曹先生沒有給他及格的分數,分明是不瞭解一個有志的青年;那麼,平日可就別彼此套近乎呀!既然平日交情不錯,而到考試的時候使人難堪,他以為曹先生為人陰險。成績是無可補救了,停學也無法反抗,他想在曹先生身上洩洩怒氣。既然自己失了學,那麼就拉個教員來陪綁。這樣,既能有些事作,而且可以表現出自己的厲害。阮明不是什麼好惹的!況且,若是能由這回事而打入一個新團體去,也總比沒事可作強一些。
他把曹先生在講堂上所講的,和平日與他閒談的,那些關於政治與社會問題的話編輯了一下,到黨部去告發──曹先生在青年中宣傳過激的思想。
曹先生也有個耳聞,可是他覺得很好笑。他知道自己的那點社會主義是怎樣的不徹底,也曉得自己那點傳統的美術愛好是怎樣的妨礙著激烈的行動。可笑,居然落了個革命的導師的稱號!可笑,所以也就不大在意,雖然學生和同事的都告訴他小心一些。鎮定並不能──在亂世──保障安全。寒假是肅清學校的好機會,偵探們開始忙著調查與逮捕。曹先生已有好幾次覺得身後有人跟著。身後的人影使他由嬉笑改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