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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既是旁觀者也是當事者,兩位生活導師的陰謀之所以得到“我”十分默契的配合,完全是由於“我”自己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不冒險便是死。
如果說《從陡壁懸崖上探出身軀》還是半矇昧地、有幾分遲疑地捲入陰謀的話,到了《不怕寒風,不畏眩暈》這一章,生存的姿態就更為主動了。在密室中,人奮力擠壓自己的肉體,要將時間(生之體驗)從裡頭榨出來。那真是一種將自身往死裡逼迫的操練。鐵的一般的意志將人體的運動變成了爬行動物的動作,以擺脫地心引力的控制,戰勝那連革命也戰勝不了的噩夢。生的慾望被謀殺似的手段壓制到極限,然後達到最大的反彈。人自身的意志似乎是要逼自己死,操練到最後才知道這意志是絕不允許人去死,這意志要求人非活下去不可。
最最可怕的死亡演出是《在空墓穴的周圍》。每一位人間的藝術家,在他那古老的家鄉都有一個空墓穴等待著他,逃犯的生活因而不存在苟且。每時每刻,捉拿都在暗中進行。如果不想死,就得抗爭,一場接一場的決鬥構成他追求的歷程。命運是不可能預先知道的,藝術家的原始本能導致他不斷犯罪,當罪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命運的輪廓就在昏暗中顯現。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會明白自己人生的使命是什麼。一次次用血來贖罪,這就是他的生涯。但為什麼要這樣呢?還是那個時間的問題——他不想馬上進墓穴,還要在人間遊蕩一段時間。父親不是遊蕩了一輩子嗎?他在嚥氣前想說出真理,說出終極之美,說出永恆的愛。但這種東西難道是可以用詞語說得出來的嗎?所以他含恨而死,將答案留給兒子用身體去破譯。他曾向兒子指明方向,他告訴青年到故鄉去,因為那是本質的所在地,亦即青年慾望的發源地。而那裡,古老昏暗的村莊掩藏著殺機,矛盾如箭上弦。所謂命運,所謂制裁,實際上是藝術家內部的精神機制。
垂直切入的寫作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這就是充滿了絕對性。有衝動就有絕對性,因為死亡意識是生的前提。昏暗的小站裡總有一部無人回答的電話;謀殺者要殺死的物件往往是自己;力求排除發聲的語言等等等等,這些描述毫無妥協的餘地,構成絕望的單向運動。情節,表面的時空關係等通通被排除,一切都要被抽空,一切都得不到回應。這,正是這種小說區別於一般小說的地方。在沒有明確時空概念,沒有具體人物也沒有特色事件的地方,人要幹什麼呢?人要說話,說那種現存語言產生之前的原始語言,說關於自身的本質的故事。這本書裡頭的十個小故事就是這種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