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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用不著等真的死,就是因為只能比喻地絕對虛無無言地等待著,所有的希望被希望以前已經無效,所有的計劃被計劃以前已經是無效。死神使痕想起的,當然是他本來知道的事。如果跟以前有所不同的話,那就是他現在知道自己本來知道那些事,就是知道自己本來是死囚。所以他下山回村,成為真正的藝術家。
也許,順序相反,痕本來就是藝術家,所以才碰見死神,反覆不停地碰見死神,而且看那種戲。也許,痕看到的根本不是什麼死神,而只是那麼一個三角眼的老者而已。再也許,這一切只不過是痕看到的幻想,或者夢。可是,不管怎麼樣,結論還是一樣。痕下山回村,只好繼續當藝術家。因為他已經喪失了一切,但,還活著,而且活著的人總得做什麼去打發時間和日子。為了打發時間和日子,他試圖去做代替他所喪失了的一切的東西。那當然,只不過是一種演技、一種象徵、一種戲。可是,現存他面臨的惟一真實也只不過是一種演技、一種比喻、一種戲。那個三角眼的老者也跟著痕下山成為鐵匠。
痕是編草蓆的,但是,草蓆並不是他想編的。
每逢來了人,他總不免本性難改,一個勁地吹起牛來,將自己編草蓆的技術吹的神乎其神,喻自己為世上獨一無二的神手。這種時候,客人毫無例外地乜斜著眼,很不耐煩的神情,痕則提高了嗓門,硬著頭皮吹下去,心裡恨不得給客人一記耳光。客人一走,痕就憤怒地關上門,吩咐妻子:“以後不要放這傢伙進來,就說我不在。”
痕想編的不是曾經有過的任何東西的影子,他想做的不是巧妙的模仿反覆,因為他妄想當造物主的角色。他一定要做世界上從未存在過的、獨一無二的,也就是第一個東西。他想那樣才能對抗想象中的虛無,留下他存在的痕跡。但是,他雖然面對虛無編作品,可又不能忍受迎接他作品的只是一片虛無,虛無的絕對沉默。因為他的作品本來是要等對手承認才能成就的那麼不確實的東西。他需要虛無承認,和認輸。可是,虛無沒有視線,也沒有語言。他只好回到已經變成幻象的世界裡去找虛無的代理。這裡有痕的致命的矛盾和二重性,也就是“身分模糊”性。他的非要超越這個世界的東西,去徵求這個世界裡的人的評語和承認。
可是,在這個世界裡,他永遠不能將他想指的東西指給別人看。叫它“神乎其神的技術”也好,“藝術”也好,“美”也好,它是不能摸、不能指的。痕能用手指指到的永遠只不過是草蓆。所以,他“硬著頭皮吹下去”,希望在他的視線和別人的承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