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快眼看書www.kyks.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看出我的疑惑,解釋說是她要宜香在“記錄一些事件”。她還說這項工作一旦開始就收不了場了,什麼都要記,“生活太精彩了”。
我坐在姨媽為我搬來的藤椅裡頭,低頭傷心地看著被踩得髒兮兮的布鞋。
“小妹啊,你怎麼總是這麼懷舊呢?”
我抬頭直視姨媽,看見她下面的那排牙又掉了一顆,說話有些漏風。她頭上是曲捲的白髮,像朵大菊花。她的眼睛,那雙深陷在眼窩裡的褐色眼睛居然還像年輕人一樣明亮。
“姨媽,你以前在我們家裡看到過什麼嗎?”
“你們家?”她眯了眯眼,“對了,有一隻看家的老蜘蛛,身子是紅色的,我認識它。那時你們家裡蚊子要少得多。你的父親捕殺了它。”
“真可惜,父親遇事總想不開。”
“你也看出來了啊——”她取笑地拖長了聲音。
姨媽邀我去看她的一個老朋友。我們走在灰塵眯眼的馬路邊,別看姨媽年紀老了,走路比我還快。她低著頭往前衝,誰也不望,沒有人敢來撞她。她的派頭正好同我相反。同她走在一起我感到很慚愧。
那位老朋友是一個小學退休的校長,我們經過幾棵古槐來到一座破舊的平房前面,我才忽然記起,這正是我就讀過的小學。三十多年前,小學的大門是朝西開的,現在大門已經改到了東面。我還記起了校長的姓,我們叫她袁校長。那時她總是剪短髮,穿魚白色的上衣,眼梢有點往上吊。姨媽一喊“老袁”,緊閉的大門就開了。
走出來的並不是我所認得的袁校長,而是一個身材像八九歲小孩的老太婆,老太婆的頭髮上還蒙著一塊黑布。我又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睛,發現眼梢不但不往上吊,還往下垂,這使她臉上顯出一副苦相。剛才我還在為不知怎麼同她寒暄而犯愁呢,既然我不認識她,就不用寒暄了。
“這是我的侄女,當年她可沒讓你少操心。”
姨媽說出來的話讓我嚇一大跳,我趕緊盯住袁校長。可是袁校長臉上什麼反應也沒有,她哪裡還認得出我來呢?這時操場那邊發出一陣喧鬧,是很多學生在那裡打架。
袁校長看著操場皺了皺眉,問姨媽:
“我們這就走嗎?”
“這就走啊。”姨媽高興地說。
我悄悄地問姨媽我們要去哪裡,姨媽大聲回答說:
“去遊樂場坐空中列車!”
一路上我的手心都在出汗,腳也發軟。在人行道上,我差點摔了個大跟頭,致使兩